（原创首发） 元明时期的中篇文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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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时期的中篇文言小说

中国的文言小说，始于六朝的志怪小说，盛于唐宋的传奇，至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而达到高峰。中长篇文言小说则不很发达。唯元、明时期，主要是明代出现过一批文言中篇小说，除以单行本形式出版外，又为明代中叶出现的一种类似今日杂志的出版物所收录。这种出版物收录中、短篇文言小说，诗词杂著，但不连续出版，每种一个书名，其中每种都收有中篇文言小说，有的甚至专收中篇。
据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篇文言小说集《风流十传》的《校点后记》介绍，现存上述出版物主要有以下九种：
1、《艳异编》，正集四十卷，续集十九卷，题“新镌玉茗堂批选王弇州先生艳异编”，万历刊本。
2、《国色天香》，十卷，题“抚金吴敬所编辑，书林万卷楼周对峰刊”。编于万历十五（1587），刊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
3．《绣谷春容》，十二卷，题“羊洛敕里起北赤心子汇辑，世德堂主人校锲”。万历十五年后刊。
4、《万锦情林》，六卷，题“三台馆余象斗纂，书林双峰堂文台余氏梓”。刊于万历戊戌（二十六年，1598）。
5、《燕居笔记》，十卷，题“芝士林近阳增编，书林余泗泉梓行”。万历刊本。
6、《花阵绮言》，十二卷，题“楚江仙叟石公纂辑，吴门翰史茂生评选”。万历刊本。
7、《燕居笔记》，十卷，题“金陵书林李澄源新□”，扉页有“□盛堂梓行”字样，书前有“古临琴涧居士何大抡元士题”的序。明刊本。
8、《风流十传》，陈继儒序本，万历庚申（四十八年，1620）刊。
9、《燕居笔记》，二十二卷，题“明叟冯犹龙增编，书林余公仁批补”。明刊本。
以上九种出版物中，共收有文言中篇小说14种。其中有的有单刻本传世，有的则依靠上述出版物而保存下来。这14种小说是：
1、《娇红记》，一名《申厚卿娇红记》、《拥炉娇红》、《拥炉娇红传》、《娇红双美》。
2、《龙会兰池录》，一名《龙会兰池全录》。
3、《刘生觅莲记》，一名《觅莲记》、《刘熙寰觅莲记》。
4、《双卿笔记》。
5、《花神三妙传》，一名《白潢源三妙传》、《白生三妙传》、《花神三妙》、《三妙传》、《三妙摘锦》。
6、《天缘奇遇》，一名《祁生天缘奇遇》。
7、《钟情丽》，一名《钟情丽集》、《辜辂钟情丽集》。
8、《李生六一天缘》。
9、《浙湖三奇》，一名《浙湖三奇志》、《三奇合传》、《三奇传》、《寻芳雅集》、《吴生寻芳雅集》。
10、《情史奇姻》。
11、《传奇雅集》。
12、《五金鱼传》。
13、《怀春雅集》，一名《金谷怀春》、《融春集》。
14、《双双传》，一名《高氏双双传》。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5月出版了李梦生校点的《风流十传》一书，但它采用的底本并非《风流十传》原书。《风流十传》原书收中篇文言小说8种，百花版仅采用7种，另从前述14种中选了三种，增加为十种。原书所收7种，也未全部采用为底本，而是从上述九种出版物中择其善者作底本，而以它本校之。因此，可以说，它只是借用了《风流十传》这个书名的一种中篇文言小说选。
百花版《风流十传》书目及有关情况如下：
1、《娇红记》。
《娇红记》是我国现存的宋以后中篇文言小说中最早的一部。丘汝乘《娇红记杂剧序》云：“元清江
宋梅洞尝着《娇红记》一编，事俱而文深。”据此，知《娇红记》为元代人宋梅洞作。梅洞名远，今江西樟树市人，《元草堂诗余》收有其词作，《元诗选》癸集录其诗二首。但对宋梅洞是否《娇红记》作者，有研究者仍持怀疑态度。
本书单刻本，《宝文堂书目》、《百川书志》均有著录。《百川书志》题“元儒邵庵虞伯生编辑，闽南三山明人赵元晖集览”。虞伯生即虞集，显为托名。今所见单刊，有明建安书林郑云竹刊本，书名作《申琦遘拥炉娇红记》，题“元邵庵虞伯生编辑，闽武夷彭海东评释”。又有清刊本《娇红双美全传》，分二十则。冯梦龙《情史类略》卷十四亦收此篇，题作《王娇》，文字略异。上述九种出版物除《国色天香》外，均收有此书，篇名或作《拥炉娇红》、《娇红双美》。
百花本《娇红记》以《花阵绮言》本为底本，而以林、何二种《燕居笔记》校补。其它各本，删改较大，仅作参考。
2、《钟情丽集》。
上述九种出版物均收有此书。本书作者，《风流十传》题“丘玉峰撰”，《金瓶梅词话》欣欣子序云丘琼山著，《万历野获编》云丘浚少年时作。丘浚（1421－1495），广东琼山人，景泰五年（1454）进士，官至辅相。张志淳《南园漫录》卷三说到丘浚作本书事，称其“私拟元稹，而淫秽鄙俚，尤倍于稹”。冯梦龙《燕居笔记》本书跋云：“是集词逸诗工，且铺叙甚好，予爱之，为之删订，参之眉公。眉公曰：‘其付梓乎？’然考其玉峰主人，或者曰即丘玉峰也。玉峰幼时，随父见黎，父因请婚于黎。黎意不许，乃视玉峰戏曰：‘此是浚儿耶？’玉峰不悦，遂作此集梓行。黎即构金来请毁板，而书已遍矣。此说予不敢证，姑存之以俟识者。”褚人获《坚瓠集》亦云：“明丘文庄公之少也，其父为求配于土官黎氏，黎诮之曰：‘是儿岂吾快婿耶？’不许。公作《钟情丽集》，言黎女失身辜辂。辜辂，广人呼狗音。他日，黎得之，以百金属书坊毁刻，而其本已遍传矣。”
本书的单刻本，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卷六记有明弘治十六年（1503）刊《新刻钟情丽集》泗卷本，有成化二十三年（1487）简庵居士序，中有业云：“余友玉峰生……暇日所作《钟情丽集》以示余“，并云：“髦俊之中，弱冠之士，有如是之才华，有如是之笔力，其可量乎！”序称《钟情丽集》为玉峰作，与前诸家相同，但云小说作者在成化二十三年时为弱冠之士，则有问题。因其时丘浚已七十多岁，与序中之玉峰是否为一人，殊属可疑。明陶辅《桑榆漫志》也说：“于书肆中有卖《钟情丽》者，首尾诗词数百，备叙其关目之本末，皆道男女私情密约之事，其间形容其淫亵秽滥备至，见者不堪启目。不知当日作者何颜举笔书之耶？及观其引，则题曰玉峰主人所作。噫！有是乎？意恐他人伪作。”
百花版《钟情丽集》以林编《燕居笔记》为底本，而以它本校之。前述九种出版物除《艳异编》外，均收此篇，但多有删节，林编《燕居笔记》为最全。
3、《三奇合传》。
《三奇合传》见收于上述九种出版物中之七种（除《艳异编》、何编《燕居笔记》外），篇名或作《浙湖三奇》、《浙湖三奇志》、《三奇传》、《寻芳雅集》、《吴生寻芳雅集》,均未题作者名。百花本以《花阵绮言》本为底本，校以《国色天香》等本，各本之间，文字差异较大。
4、《天缘奇遇》。
九种出版物除《艳异编》外，均收此篇，题或作《祁生天缘奇遇》，文字略有不同，均不题作者。今存世有单行本，题《奇缘记》，亦不署撰人。百花本以《花阵绮言》为底本，以各本校之。
5、《花神三妙传》。
九种出版物除《艳异编》外，均入选。题或作《三妙传》、《白生三妙传》、《白潢源三妙传》《花神三妙》、《三妙摘锦》。有清代单刻本传世，题养纯子编集，六卷。养纯子即《国色天香》编者吴敬所。百花本以《花阵绮言》为底本，校以他本。
6、《怀春雅集》。
为《花阵绮言》、《风流十传》及三种《燕居笔记》所收。篇名或作《金谷怀春》、《融春集》。高儒《百川书志》着录此书，云“国朝三山风驰卢民表着，又称秋月着”。《宝文堂书目亦着录，但未署作者名。《金瓶梅词话》欣欣子序谓卢梅湖作，并称其为前代骚人。从以上推断，卢民表为福建福州人，书成于明中叶以前。百花版以何编《燕居笔记》为底本，以他本校之。
7、《刘生觅莲记》。
见收于《国色天香》、《绣谷春容》、《万锦情林》、《花阵绮言》、冯编《燕居笔记》，篇名或作《觅莲记》、《刘熙寰觅莲记》。作者不详。百花版以《万锦情林》本为底本，校以《绣谷春容》等本。
8、《双双传》。
见录于《风流十传》及冯编《燕居笔记》。《燕》本后有冯梦龙跋云：“此传汝南姬邦命识之，江都梅禹金撰之。予阅其前半，心窃谓此果传中之白眉业矣。及其后半，大不相似。予为之校其错乱，理其辞脉，去其尘语，寻其点缀，然后觉此传之可以观矣。因是付梓，以待后之观者。”梅禹金（1549－1615），名鼎祚，号胜乐道人，为明中叶著名作家。
百花本以《冯编《燕居笔记》为底本。
9、《龙会兰池录》。
见收于《国色天香》、及《绣谷春容》，百花本以《国色天香》本为底本。小说叙宋南渡以后，书生蒋瑞隆与尚书千金瑞兰的悲欢离合故事，系根据南戏《拜月亭》演绎而成，但情节有所更改。在中国古代，以戏曲和小说形式写同一素材的很多，但在明代以前，一般都是戏曲作家，根据流行小说改编成戏曲，而江3戏曲改编成小说，则本书为第一次。从这一点说，本书在文学史上亦具有一定价值。
10、《五金鱼传》。
见收于《风流十传》及冯编《燕居笔记》。存世有单刻本，分上下二卷，选本及刊本均不署撰人。百花本以《燕居笔记》为底本，而以刊本校勘增补。

以百花版《风流十传》为代表的元、明中篇文言小说在数量上虽然不多（也许有不少作品已失传），在其以后也未见继续发展，但它是在一段时间内确实存在过的文学现象，在唐宋传奇和明清白话中长篇小说之间，它实际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在文学史上有其不可磨灭的价值。
这些作品继承了唐宋传奇的写作风格，但情节更为曲折，描写更为细致，手法更为多样，篇幅也大大增加，作品富于艺术感染力。这些作品文笔优美，无一例外地都杂以诗词，或以书中人物之名写作，为书中情节服务，或直接以作者之名，对书中情节作总结或作批评感叹，很明显地出于有较高文学修养的文人之手。这种参杂诗词的手法影响了后来的白话通俗小说，它们也多数继承了这一手法。不同的是，这些作品中的诗词多数写得很好，而后来的通俗小说中的诗词则好的甚少。
这些作品都是写才子佳人的，它对明清白话才子佳人小说的影响则更为明显。小说的主人公年轻貌美，才华出众；他们邂逅相遇，一见倾心，偷情密约，私订终身；中遭挫折，遇到或是父母，或是权贵，或是小人的阻挠；最后终于团聚，姻缘美满。这种才子佳人小说的基本格局，在这些作品中已经形成，为后来的作品所仿效。才子佳人小说中一些常见的情节和手法，如男女主人离家私奔；男主人与多个女子相恋；男主人得异人传授，御女多人不疲；以历史事件作背景，借用真实历史人物作小说主人；书中主人公大团圆后急流勇退，悟道成仙等等，也往往可从这些作品之找到其端倪。才子佳人小说好用主要人物名字取名，有人认为始自《金瓶梅》，其实，上述作品中最早的一篇《娇红记》（约产生于元末），即已采用这种手法，“娇红”二字即从书中二位女主人娇娘、飞红的名字各取一字而成。
明末清初产生了大批色情小说，或称艳情小说。研究者认为是才子佳人小说的异流。在上述中篇文言小说中，已或多或少有些性生活的描写，这是难免的。因为中国古代似乎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所谓“爱情”，爱就是性，张生与莺莺的结合就是性的结合，写爱情的才子佳人小说无不如此，因此作品中不可能不写到性生活。只是有的不那么直接和露骨，有的则相反。总的说来，中篇文言小说的性描写不多，也比较含蓄。它是否对后来艳情小说有影响？应该说即使有，也不是很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