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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盐担儿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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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4 19:4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源:杭州日报 http://news.xinhuanet.com/food/2007-04/02/content_5923297.htm


          今天杭州人都知道,数千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个浅海湾;数百年前,城东一带还是潮涨潮落;却鲜有人知,数十年前,杭州人吃的盐都是从清泰门外挑进来的,小小盐担子,实在是一个民生大计。
清泰门外盐担儿 吴理人     如今门是没了,但是我走在清泰街上的时候,仿佛依然能看到川流不息的盐担子来来往往,看到流经门洞的生生不息的千年民生。   一、     有探子来报:杭州的士绅学子,都聚集在清泰门直街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七月初三,一早,隔夜的燠热还没散尽,清泰门直街,臭气弥漫。从清泰城门到荐桥一路,竹竿挑的是一串串锡箔纸锭,地上放的是一只只马子粪桶。虽不是家家户户,也称得鱼贯相接。店铺民居,人头攒动,都在翘首等着一个人,他就是卸任的浙江巡抚张曾敭。     新修的窄窄的铁路,从闸口过来,在清泰城门西面三十多丈远处横穿过街,又穿墙东出。从这里到艮山门再到拱宸桥的“江墅线”,刚刚举行过通车仪式。那天,不少学子商贾已经捷足先登,坐上了敞篷马车一般、也快不了多少的火车,风光过了。     杭州城里的火车站还在筹建之中,坐火车要去清泰门外,站台就在城门的东面。自知民间怨愤已深的张曾敭,怕途中(平调江苏巡抚)遇到不测,决定乘火车离杭。张曾敭刚出大门,就有探子来报:杭州的士绅学子,都聚集在清泰门直街。张曾敭一听,当时就抬不动上轿的腿了。     张曾敭并不是一个贪官污吏,为民也办过不少实事。就说清泰门段的铁路,本是绕城墙外而行,为了民众的便利,张曾敭同意在城墙上开一个穴门,引铁路进城。浙江的私盐贩子与官员勾结,一度猖獗,张曾敭上任后也多有收敛。张曾敭与民众结怨是因为他逆时代而动,为欲坠的帝制充当帮凶,下令将秋瑾就地处死。那时候国人的反封建意识已如燎原星火,到后来,连江苏的绅民学子都拒绝张曾敭入境了。这是后话。     从八旗会馆出来,张曾敭的大轿由绿营兵勇前呼后拥,兵勇背上插的是大刀,手上持的是新式枪铳。当“回避”、“肃静”的仪仗刚刚进入清泰门直街,高挑在竹竿上和堆放在地上的锡箔纸锭就点燃了。张曾敭听得哄闹,掀开竹帘看出去,只见沿街寮沿下众人怒目而视,一堆堆的火光跳动,锡箔灰蝴蝶似的飘了进来。这一看,张曾敭哪还敢再掀轿帘,正是七月大热天,坐在轿内如同做产,汗如滴水。     这时候,轿夫居然醉酒一样地踩起了碎步,晃得八人大轿如同一盏迎风的马灯。原来沿街的马子粪桶,开始向道中倒去,顷刻间,恶臭四起,轿夫在粪水中努力踩踏,张曾敭前俯后仰,差一点没翻出轿外。路边的学子开始齐声高叫:出丧!出丧!气得张曾敭一迭声地骂轿夫“该死的奴才”。     张曾敭晃得头昏恶心,臭气一熏,作起呕来。一旁护送的管带低声说道:老爷息怒,清泰门就要到了。张曾敭微掀竹帘,只见高高的城楼上耷拉的姜黄色蟠龙大旗,他一个激灵——两年前山西民众送他出境时打的是万民伞,眼前却是纸幡。


        



    二、     郁达夫走到清泰门前,登上了将拆而犹在的城楼     1923年7月,农历六月初二,二十七岁的郁达夫,从日本归来,途经杭州。     郁达夫走到清泰门,登上将拆而犹在的城楼。城外杨柳桑树上的蝉鸣,一声声沁入了他的心脾,有一种梦似的感觉。昨天晚上,在上海和几个友人谈起中国现状,这都是一些多情的男儿,“有时高笑,有时痛哭,讲来讲去,去岁今年,总还是这几句话”:专制腐败的中国,何去何从?
杭城盐担儿     日暮的空气,带着微凉,渐渐拂上面来。“清泰门外流着清浅的溪流,溪流上摇映着萧疏的杨柳,田野中交叉的窄路,窄路上的行人”,城门,这前朝的遗物,散发出没落的气息,和着暮气中的凉风,似一种淡淡的悲哀,笼罩了郁达夫的全身。多愁善感的郁达夫,就这么在残颓的城堞上久久站立,看东边的浮云和西边的暮天。看着看着,他真的好怕“自己要不自觉地从清泰门的城墙上跳了下去,跳进墙外的城壕中去,了断这迷茫的肉身”。天渐渐黑了,郁达夫慢慢走下城墙,踏上清冷的清泰门直街,一直走到了石牌楼(章家桥一带),只见街巷人家,小桌子摆在门前,吃晚饭了。     就在郁达夫登上清泰城楼的那个年头,在杭城“陋巷”居住的马一浮先生,正默默无闻地潜心在古纸之中。     可是倒退十多年,1905年时的马一浮,是一个多么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他的岳父汤寿潜为了抵制英帝国主义对浙江铁路的觊觎,成立了浙江铁路公司,自任总理,修建沪杭铁路。当时,拱宸桥日本租界商业发达,汤寿潜设计的图纸,将沪杭铁路终点站定在艮山门,从艮山门又设计了一条支线到拱宸桥。     这天,刚从德国游学归来的马一浮来丈人家做客,二十出头的马一浮,可谓是指点江山,锐气飞扬。汤寿潜正与幕僚们商议铁路的设计图纸,他请女婿也来参议参议,谁知马一浮看后却一把将图纸撕成了两半,说:为什么要把终点站定在艮山门,铺支线到拱宸桥租界去方便日本人呢?中国人造铁路要为中国人着想,应该把终点站定在闹市区的羊市街,再铺一条支线到南星桥,以便水陆衔接,且有利于今后的铁路南延。     幕僚们面面相觑,都看着汤寿潜。汤沉吟片刻,觉得马一浮的话言之有理。他不但不认为马一浮撕图纸是无礼,反而按照女婿的方案,把艮山门改为货运站,客运的终点站就定在了清泰门内的羊市街——这就是后来近九十年容貌不改的城站的由来。     就在郁达夫登清泰城楼的那一年,四十岁的马一浮已经回到书斋,他拒绝了官职,甚至回绝了“北大”的聘任,回到陋巷“古色苍然”的老屋中孜孜不倦地读书。帝制,共和,军阀混战,马一浮选择的是沉默。



    三、
    杭谚:清泰门外盐担儿。     挑盐担儿挑出伟业的,是后来做了吴越王的钱鏐。直到民国初期,浙江的私盐贩子肩上的那一根扁担,两头包的都是溜尖的乌铁,一旦与官兵遭遇,常有万夫不当的枭雄出来。写到这里,我想起多年前在东北插队,盐,是在粮站按户售卖的。其实,清泰门外盐担儿,说的就是官府对盐的统购统销。当时就有头脑灵光的人,靠倒卖“食盐许可证”先富了起来。     《三刻拍案惊奇》是晚明话本小说,署名西湖浪子。第二十六回说到清泰门外的产盐,是将挖来的江沙,放在搭起的“灶炉”中泡煮——“煎沙成盐”,这与沿海的晒盐大不相同。可见,至少在明朝以前,清泰门外那一片钱塘江滩涂,还沉淀了足足的盐分。     当然,盐是不能私卖的,各个朝代都是如此。宋以前,杭州的“盐榷”(盐专卖所)在盐桥旁;元、明时期,称盐业批验所,在东河太平桥附近。盐商盐贩,先要到批验所登记,得了官府批文,还需称重、检查,然后放行,顺了菜市河,送往各处。那时恐怕常常能见到这样的景象,一个大好的艳阳天下,清泰门外的盐民们,挑了白花花银子一样的晶盐,委蛇行走在城墙的外面,从庆春门进城,等待官府稽核。谁见了这个场面,都会生出好记性来的。     清时,杭州府辖下的盐场,在清泰门外有“三保”(这“保”,是否就是现在清泰门外“堡”的由来,尚待考证)。“三保”设有灶保三名,役使四名,属于杭州府的“干部”编制,负责监督盐场事务,盐的制作,全在这些稽缉人员的眼皮下进行。盐场的产出,除了配给仁和、钱塘、余杭三县的“肩引”(“肩”——挑夫;“引”——销盐凭证),每“引”一百斤外,剩下的盐全由官府出钱收买。这种“引”,每八天一换,核对盐贩的身份。可见,清时对食盐的控制,比任何一个朝代都紧。     清时与贩盐有关的规定很多,选两条有意思的。一是和余杭有关,余杭的“肩引”,走的路线是有规定的,只准走清泰门外,往武林门出观音桥直至余杭,不准绕道行走。二是和老人有关,杭州府另拨仁和、钱塘两县的老年人贩盐名额三百个,每日可“负盐三十斤”,使无依无靠的老人可维持生活,很人性化。     盐担儿,可算是市井一景。不太远,就在六十年前,杭州城里还都是走街穿巷挑着担子卖盐的。盐担儿,一副衬了箬叶的竹篾盐筐,一步一脚从城外挑进城里,上到江头,下到湖墅,“卖盐嘞——”的叫声,悄然中略显短促。这担儿挑进了卖鱼桥的鱼行,隔日的鲜鱼也就成了鹞儿一样的鱼干。     清泰门外盐担儿,一直挑到了1937年的12月,日本佬举着膏药旗从东面来了。进了杭城的日本佬将旧城门作为固守的凭借,盐担儿一度被封锁在城门的外面,专营食盐的店家开始在杭城出现。     后来,清泰门外的产盐地东移到了翁家埠,搭灶煮盐的方式依然因袭。这也是江南多雨,不得已而为之。     现住德胜东村的84岁老人何立人,解放初期在盐务局做事。他说,当时杭州城里的盐担儿,“七到八”都是私盐,国民党手里就有,你要管他,他说你们条儿码子(指公家人或警察。出自洋泾浜语:moulds),为啥不去管管大老板?管我们穷人!何老先生说,当时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杭州盐务分局局长罗义文在1949年的工作总结中说到杭城的盐担儿,尚有“二百余名”。说这个数字时,罗义文满怀感激。当时新政府刚刚接管,由于资金和食粮的匮乏,因此对盐业实行自由运销、就场征税的政策。后来的几个月,有大盐商垄断,囤积抬价,致使杭城一度出现盐荒,分局动员了“二百余名食盐零售肩贩(盐担儿),争取这些人来供应杭市市民的食盐”。应该说,盐担儿为新政权的巩固,有过功劳。     盐担儿的最后消失,应该是在1949年以后。一份杭州盐务分局1949年10月12日第173号文件规定:在杭市及杭县地区开设正式盐店、酱园店或兼营盐业,“均应向本局申请登记……结保……经查核认可,发给登记证盐摺,方得营业。”从那以后,盐担儿就陆陆续续地步入杭城的盐店和酱园店了。     这一年的11月3日,省盐务局有一个51号文件,对余姚盐贩的走卖定了行规:“商人必须向放盐场所声述路线及沿途经过的地名,由盐务所在运照上加盖指定沿途报给地点,中途不得任意变更,一经察觉,概以走私论。”     杭城盐担儿的消失,就没有这么一个声色俱厉的过程。




四、
    清晨,栏杆两边挤满了菜贩和自行车     清泰门,南宋称崇新门,旧址在城头巷口,也就是现在市三医院的方位。“城头”,就是城楼。     当时进了城门就是“荐(箭)桥大街”,街市繁华,也是娱乐中心“中瓦”所在。煮盐的盐头,贩盐的盐商,发了财后大多居住在此,这与现在财大气粗的人喜欢择居别墅相反。后来的文人,一旦写到荣华富贵,往往假托“荐(箭)桥大街”。《三刻拍案惊奇》二十六卷说的,就是盐商暴富后养妾蓄婢闹出的后院淫事。所以,这清泰门,也叫“荐桥门”。荐桥在中河上,距城门约有近一里,这大概也是古人取地名的攀富心理。后来的清泰门俗称螺蛳门,那是城墙东扩后城门外有一座螺蛳桥的缘故,这心态就平和了。     说起螺蛳桥,二十五年前是可以顺清泰街穿铁路走过去的。那时候铁轨多了,挤挤挨挨到了螺蛳桥的边上,桥平坦得如同路面,城河的水在涵洞里流过。     1969年的春天,我送一个同学去黑龙江,火车开的时候,大家难舍难分,四五个人一直送到了上海。经人指点,我们去龙华站爬货车回杭。大家说,艮山门要是不停,到清泰门铁路口减速时跳车。我对清泰门的印象,就在那一个黎明前的黑夜:铁路两旁放下了栏杆,这么早的时分,两边已经挤满了跃跃欲试想过铁路的菜贩与自行车,扳道工挥着旗子吹着哨子;不远处的早点摊上有一叠蒸笼在冒热气,使得饥肠辘辘的我连路灯都看出了朦朦胧胧的晕圈。我们全在车厢板上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哪知道火车略减速后又突然加起速来,一直将我们拉到了白塔。     现在的清泰门,早已有了一架天桥,天桥的东头是四季青服装市场。站在天桥上往下看,除了蜘蛛似的铁轨与清清的河(城河)水,过去的影子,一无所有。   五、     横河公园里的土山,就是当年上城墙的马坡     清泰门内有一条小巷叫马坡巷,它的出名是因为一个人,就是写下名句“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清代思想家龚自珍,他生于马坡巷的一处小庭院,这个小院今天已辟为龚自珍纪念馆。     马坡巷,南宋称马婆巷。《梦粱录》说,这里有“肥羊酒店”,有“马婆双羊店等铺,零卖软羊、大骨龟背、烂蒸大片、羊杂熓四软、羊撺四件”。马婆巷怎么变成了马坡巷?     郁达夫怎么上的清泰门城墙?当然是走踏步档。说起来,当年马也上得城墙,当然走的不是踏步档,骑马者顺着马婆巷往北上城墙。所以,元末以后,马婆巷叫成了马坡巷,不是讹传。以前,马坡巷往北,可以一直通到现在的横河公园。横河公园里至今还留有一条自西往东的土山,这就是当年上城墙的马坡。在清末民初的地图上,这个土山是和马坡巷连在一起的。     七十六岁的董煊庭老人与他的妻子,一九五六年参加过拆城墙填横河的义务劳动。那一年,不仅是附近居民,杭州的机关工厂、学校商店,都参加了这一义务劳动。六七米高的城墙上站满了人,大家挑了土筐,竞赛似的在这马坡上来回奔跑,比谁跑得快,比谁挑得多,有一位诗人写诗形容夜间挑土:“妹妹飞天赶月亮,哥哥紧跟追星星。”     横河清清,从菜市河(东河)出来,往东一直穿出城墙水门,入贴沙河。这一填,横河没了,成了一条叫“大河下”的马路,只剩下一个“横河桥”的地名。当时填横河只是拆了一截城墙,留下的,依然高高低低,逶迤北去,直到一九五八年筑环城东路,城墙才完全拆净。这上下城墙的土坡,因为没有影响到路的建设,便留了下来。当时,土坡四周荒芜一片,有江北人的零星茅舍。于是,留下来的,还有儿歌“江北佬背稻草”。再后来建横河公园,“马坡”就成了公园里的小山。     一位对经济改革颇有研究的应宜逊教授告诉我,一九五八年拆城墙的义务劳动,他也是其中一员。那一年,应宜逊十九岁,读高二,学校分段拆的是清泰门往北一段。他记得,这段城墙的墙基石块依然完好,他们拿了钢钎往下撬,石块中有大小蛇倾巢而出,学生们不时大呼小叫。撬下的块石四四方方,民工们担了,去修城站到笕桥的大马路。     老杭州人说城门,总会说到日本人。日伪时期,清泰门一带也有日本兵把守,日本人的岗楼一个修在城站旁;一个修在“马坡”顶上,也就是现在横河公园的“土山”上。     日本人进杭州的第三年,场官弄黄包车行有一个伙计叫船高,二十出头,高大魁梧。一个大白天,他从“土山”的一面摸了上去,趁日本兵转身的当口,一跃而起,拦腰抱住了这个耀武扬威的日本兵,连人带枪,一记头掼到了土山底下。董煊庭的爷爷当年开的也是人力小货车行,汉奸、日本兵,好几次前来盘问搜查。几天下来,没有一个中国人说出船高的名字。船高从此远走他乡。     清平、安泰,这是城门的原意;沪上的开埠、铁路的兴建、帝制的没落,这是中国的近代。清泰门,它所拥有的细节,更多的属于近代,这是中国从不变到万变的开端。就像以这个城门命名的立交桥,多多少少的巨变,从此开始。 (文/曹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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