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太子之谜

龙猫

崇祯帝有七个皇子，但长大成人的只有三个，即长子朱慈烺，三子朱慈灿，四子朱慈炤。朱慈烺生于崇祯二年(1629)，次年被立为太子。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十八日夜，李自成部攻破北京内城，已经绝望的崇祯帝派人叫来三个儿子，亲自为他们换上民间旧衣，叮嘱他们道：“你们今天是皇子，皇城一破就是普通百姓了，各自逃生去吧!不要留恋朕，朕必死于社稷！你们务必要谨慎小心，如果遇到做官的人，老的呼为老爷，小的呼为相公；如遇到平民百姓，老的呼为老爹，小的喊老兄或长兄，呼文人为先生，呼军人为户长或长官。你们将来如果得以保全，务必要为父母报仇。”这是一位父亲对不通人情世事的皇子如何在乱世安身立命的教诲，父子亲情及无限感慨尽在其中，令周围的太监、宫女也都黯然泣下，然而形势已不允许他们过多逗留，崇祯帝立刻命太监护送三位皇子出宫逃生。次日，崇祯帝自缢于煤山。由于局势混乱，三位皇子出宫后的行踪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在当时就已传闻纷起，说法各异。
一说义军进城后，受命保护皇子的太监怕受牵连，又见大顺军悬赏寻找三位皇子，便把他们献给了李自成。李自成将其留在军中，由刘宗敏看管，后太子被封为宋王。《明史》就持此说。李自成东征吴三桂时，三位皇子被带在军中，作为招抚吴三桂的人质。当李自成被吴三桂与清军击败后，被迫派人与吴三桂议和，吴三桂同意议和，条件是归还太子及两王。关于李自成所交人质的真实身份，也争论不一，但据《明史》、《明季遗闻》记载，李自成西撤时挟有明太子及两个皇子，可见，太子一直在李自成军中，但此后就再也找不到太子的消息了。
崇祯十七年(1644)十一月，忽有一貌似太子的男子，在太监陪同下到了外祖父嘉定侯周奎府中，周奎佯装不识，唤出在其家养伤的长平公主与他相见。姐弟一见就抱头大哭，于是周奎一家向太子行君臣大礼。当问及太子出宫以后的情况时，他称先匿于一豆腐店，后被送至一尼庵中，被太监发现后又藏于密室，方得安然无恙至今。说罢就走了，几天后又来过两次，周奎怕被人发现惹祸，便要太子自称姓刘，隐居读书，遭太子拒绝。周奎只好令家人乘夜将太子赶出府门，结果双方发生争执，被巡夜的哨兵捉住，送刑部审理，定为假冒太子，押入狱中。刑部主事钱凤览对此有所怀疑，便叫来原宫内太监辨认，他们都说是真太子；他又把太子送入宫中，让他辨认宫中事物，他都对答如流。他还让曾侍卫太子的锦衣卫辨认，结果十人一齐跪下称：“这是真太子，请不要伤害他!”
真太子的出现令多尔衮非常紧张。他害怕有人以崇祯太子为旗号号召人们反对异族统治，正是出于这种担心，他决不能让一个明朝太子留在世上，于是导演了一幕认证真伪的闹剧。首先让亲属辨认，周奎一口咬定是假的。长平公主先说是真的，被周奎打了一记耳光，再也不敢吱声了。原来称太子为真的的太监很快就被处死，剩下的只好异口同声地说太子是冒充的。一些原明朝官员为避免麻烦，有的以太子本来就不知道的事情加以质询，试图证明其为伪冒；有的避不相认，直接称其为伪。就连曾教太子读书的谢陞也说这个太子不是真的。太子一见他便说：“谢先生，某年某月，您讲书时说过某事，还记得吗？”谢陞无言以对，只是鞠了一躬就退下了。
这种情况激起了百姓不满。宛平县民杨时茂上书谴责前明官员是“逆臣无道，蔽主求荣”。顺天府民杨博等上书，直斥周奎、谢陞等皆卖国求荣之辈。朱徽等上书指出：如果太子为假，周奎为何留宿他二日后才报？初见时公主为何抱头痛哭？一些百姓开始以太子旗号为号召造反，山东东阿祁八、杨凤鸣聚众起义，给清朝官员发出通牒，要求立刻放还太子，否则就把他们杀光。这使得清统治者更加紧张，祁八的暴动很快被镇压。年底又判处争言太子为真的钱凤览、御史赵开心等死刑。次年四月布告天下称太子为伪。不久，太子在狱中被处死。轰动一时的太子案结束了。
另一种说法称太子从乱军中逃出，被人引入皇姑寺，与太监高起潜见面，两人便由天津乘船南下，后由高起潜之侄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带至苏州、杭州。太子在元宵观灯时感叹身世浮沉，被人发现。高梦箕怕受牵连，便于顺治二年(1645)向南明弘光政权告发。弘光帝立即派曾在北京宫中当过差的太监李继周持御札去杭州寻找太子。他一见太子觉得十分眼熟，便立刻下跪叩头：“奴才给小爷叩头。”太子说：“我虽认得你，但忘了姓名。”李继周报名后便说明了来意，请太子随他去南京。太子问：“迎我进京，让皇帝与我做否？”李继周称不知道。三月一日，李继周护送太子到达南京。弘光帝派从北京南下的两个太监前往辨别真伪。二人一见太子，立即抱头痛哭，看到太子衣服单薄，当即脱衣给太子披上。弘光帝得知后非常恼怒，他怕真太子到来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便下令将两位太监打死。李继周也被赐死。这种做法是在暗示臣下不得轻易承认太子。虽然如此，从北京南下的官员听说太子已到，纷纷前往探视。原总督京营太监卢九德见到太子后，注视良久，并不下跪。太子当即喝斥道：“卢九德，你为何不叩头？”他虽口头上不承认，双腿却软了下来，不觉跪倒在地叩头道：“奴才无礼!”太子道：“没有几天，你就胖了这么多，可见在南京受用。”卢九德道了个“保重”后退出，对众人说：“我没有服侍过太子，看上去有些像，但认不真。”随即他嘱咐看守的士兵认真保护。
弘光帝得到卢九德的回报后，立刻将太子移至宫中，严加看管。次日，弘光帝召集保国公朱国弼、安远侯柳祚昌等元勋和大学士马士英、王铎等人计议此事。马士英迎合弘光帝的意思，提出了三点疑问：太子脱离虎口后应直奔南京，为何去了杭州；听说太子凝重，不轻言语，此人却善于机辩；有人说北京也有一个太子，辨析甚详，为此他极力主张太子为伪。他还向弘光帝献计，令太监向太子询问永、定二王生辰及宫中制度，同时令曾教过太子的方拱乾、李景濂、刘正宗等辩认。审问者首先让太子观看北京宫内的地图，他一一指出各宫由何人居住。一官员问：“公主今在哪里？”他答曰：“不知道，想必死矣。”当方拱乾、刘正宗等人出来后，他只认识方拱乾。方问他讲课的场所，太子称在文华殿；又问所写何字，答曰：“《诗》。”问写几行，答曰：“全写。”其实，这些都是错的。又有人问嘉定伯何姓何名，他不答。这时，大学士王铎大声喊道：“假!”众人旋即奏称此太子为假。其实这一审讯过程是有疑问的，因为弘光帝早已言假，谁还敢说是真。
既然太子为假冒，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呢？通政司杨维垣称其为已故驸马都尉王昺之孙王之明。在后来的审讯中，有官员直接称其为王之明，太子非常机敏地答：“我是明之王，不是王之明。”接着奚落他们说：“李继周持皇伯御札将我召来，我又没说自己是太子，你们不认也就罢了，何必让我改姓名呢？”这一番话令众多讯问的人哑口无言，大学士王铎见状不妙，赶紧说：“千假万假总是一假，不必再审。”于是众人便草拟了一份供状奏上，认为太子系假冒的。都察院随即发出告示，以正视听。
此论一出，立刻引起民间和各地官员一片哗然，特别是一些手握重兵的大将，如江北四镇中的黄得功、刘良佐及左良玉、史可法等纷纷上疏质询。对马士英早就不满的左良玉更是称奉太子密诏率部救难，起兵东下，要杀马士英。正当南明朝廷为太子真假乱成一团时，清军已大举南下，五月十日，弘光帝出逃。次日，南京市民数百人砸开监狱，救出太子，拥至武英殿，群呼万岁，俨然又成立了一个小朝廷。然而仅仅过了五天，清豫亲王多铎就率部进入南京，太子被擒。二十二日，弘光帝被擒。多铎设宴招待弘光帝，同时指责他不遵遗诏，擅自称尊，并煞有介事地说：“太子逃难远来，你不仅不让位，反而设法谋害。”当时，在座的太子也随机应变地进行了反问。多铎对太子故作亲昵姿态，显然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目的是彻底孤立福王，分化和瓦解反清力量。后来弘光帝与太子一起被押至北京处死。南明朝廷的太子案就这样结束了。
第三种关于崇祯太子的说法是他在粤东嘉应阴那山灵光寺出家为僧。李自成攻破北京擒获太子后，将他与翰林院编修李士淳等人一起交给刘宗敏关押。大西军西撤途中节节败退，自顾不睱，李士淳携太子逃出，到嘉应出家。嘉应一带流传着“太子菩萨”的故事，称其原身是明末一位法号为⊙的和尚。李士淳编的《阴那山志》收录了他的一首诗：
谁人伸臂划虚空，裂碎迷云千万重。
掌握明珠山吐月，周天星斗五轮中。
天画棋盘星作子，指弹日月照将军。
不知何处神仙着，花落棋声迅耳闻。
诗的作者期待着一位能人帮助自己“裂碎迷云”，实现“天画棋盘星作子”的抱负。这一抱负颇有帝王之气，恐非僧人所能为。辛亥革命后，禁忌渐少，李士淳后人李大中在《二何先生事略》一文中公开宣称其祖曾救过崇祯太子。李士淳也曾想以太子为号召反清，但随着清军席卷江南，大局已定，反清无望，太子绝望地剃度为僧，以了残生。
以上关于崇祯太子结局的种种说法，均言之凿凿，但相比之下，南明的北来太子存在诸多疑点，在辨别真伪的过程中党争也加了进去，起了混淆视听的作用；嘉应为僧说仅系一家之言，唯北京出现的太子可能是真太子，明清史专家孟森先生也曾指出：“北都所杀太子为真，南都太子实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