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子弟的兴衰(贺海)

东施

清代，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的一个王朝。先后二百六十八年当中，主宰这个王朝兴衰起落的是它的八旗子弟。这个贵族阶层不仅对整个清代的历史，而且对当时的“皇都”北京也有着相当大的影响。
    清代贵族的形成，始于它的八旗制度。这种制度早在清朝入关之前即已形成，它是开国皇帝努尔哈赤在战争中所创立。原有正黄、正自、正红、正蓝四旗；后又增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合称八旗。它是当时后金政权包括军、政、财、经等各个方面兵民合一的组织形式。这些八旗子弟自幼苦练射骑，勇猛善战，平时耕猎为民，战时披甲从征为兵，在他们入关之前，以及入关后的初期，确实有很强的战斗力，应该说是我国东北地区少数民族中崛起的一支新生力量。
    连年的战争，使这支战斗力极强的八旗子弟获得了不少利益。他们在统一女真各部落，以及同明朝统治者争夺天下的战争中，获得了上百万人口、牲畜、甲仗、兵器，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宝。努尔哈赤当时仿照明朝的官职，对作战有功之臣分别授与不同的官衔，统兵辖民，并根据贡献的大小，赐与大量的人畜财帛，供其享用。不少官将还领受敕书，子孙后代永远袭职。这样，就使满洲的八旗子弟在进关之前即已形成了一个贵族阶层，享受着特殊待遇。
    清朝取代明朝入主中原以后，初期阶段，那些八旗官兵还保持着当年骁勇善战的“元气”，按时操练兵马，坚持不怠。今北京东风市场即当年八旗演兵场的旧址。
    到了清雍正时期，练兵次数逐渐减少。那些八旗将军以及上层官员，“出行则皆乘舆，以骑马为耻，武艺日益荒疏”，即使训练士卒，也无非“以图塞责，不过闲谈饮茶而散”。
    到了乾隆年间，虽称“盛世”，但八旗官兵几乎已无什么战斗力。一次，乾隆亲自校阅八旗亲军，测试靠步箭”，结果大部官兵“所射非不至布靶，即擦地而去”。这些身无技艺的八旗子弟兵，到了战场如何应敌，可想而知了。
    当年以骑射为生涯，在刀枪丛中威风凛凛的八旗官兵，不仅在武备方面已经一蹶不振。在政治，经济和法律等方面，那些世袭“金枝”，也凭借种种封建特权，仰仗自己“有累”(即老本)，有恃无恐，横行天下，坐吃俸禄。八旗子弟可以从普通的士兵，爬劐大臣、将军的高位，世受国恩，渐登荣显。他们触犯刑律，一般司法机关无权处理，可以享受免刑、宽刑的待遇。贵族家庭，蓄奴成风，可以任意虐待奴婢，往往使奴婢难以忍受非人之苦，饮恨自尽。据有关史料记载。康熙初年，每年报部自尽者，即不下三千人。但那些虐待奴婢致死的封建贵族，从不受任何法律制裁。
    “皇都”北京是那些清代贵族主要的居住地。他们依仗权势，在京畿地区大量圈占土地建造房舍。清朝统治时期，三次圈地，在京畿方圆五百里内就圈去土地十六万顷之多，其中五千七百余顷作为皇室庄田。顺治年间，京城附近即有一百三十余处皇庄。如今北京四郊有的地方还保留着“皇庄”的名称。   
    乾隆中期以后，以皇帝为首的统治阶级生活日益奢靡，庞大的官僚机构愈加腐败。那些贵族上层已形成颓风难挽的局面。府第、园林有些建造得“竟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他们把搜到来的民脂民膏，尽情挥霍。据有关史料记载。某府第举行一次宴会，历时兰天三宿还没散席。席上山珍海味自不必说，烧一碗猪肉，为取猪的精华部位就杀了五十余口。一盘驼峰，就杀了三、四匹骆驼。骄奢淫逸，到了人们难以想象的程度。乾隆年间的权臣，也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大贪官和珅，可以说是当时八旗贵族中的一个典型。在他任职的二十余年当中，营私纳贿，巧取豪夺，积蓄了亿万家私。嘉庆即位后，和珅被处死，当时查抄其家产总计不下八亿两银子。这个数目相当于和珅当权二十年中清政府财政总收入的一半，可谓惊人。
    到了清代末叶，那些八旗子弟已完全成为寄生虫。终日肥马轻裘，挥霍无度，精神空虚到了极点。斗鸡、斗鹌鹑、斗蟋蟀、酒楼、戏园，吃喝嫖赌，以至抽大烟、吸白面，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乐趣。当时尚未没落的那些贵族“金枝”为了消遣取乐，家里所养的鹰犬、猫等，每天即要食肉数斤。一个镏金“蛐蛐罐”即值白银数十两。最后家产荡尽，穷极潦倒，就讹诈盗窃，转卖口粮(即“俸禄”)，甚至发展到贩卖人口，当卖军中的盔甲器械。连当时的封建皇帝都不得不下令“严加禁约”、“从重治罪”。但这种腐败现象也未能制止。大量正身旗人下降为佃户，甚至沦为流民、痞棍和无赖。
    八旗子弟的兴衰，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由它的“英雄”时代，到成为一钱不值的废物，其根本原因，是由于满洲贵族入关以后，那种封建世袭制，以及封建特权逐渐扩张，使那些贵族子弟终生以征服者、胜利者自居，不知自爱，蜕化变质。温室中的鲜花，金丝笼中的弱鸟，终究难以在动荡的风雨中维持它的生命。
    我国伟大的文学家曹雪芹尽毕生精力所写的现实主义的巨著《红楼梦》，是一部反映清代贵族从所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时期，走向没落的历史。到了清代的中、晚期，整个八旗贵族，正如《红楼梦》里所说，表面的繁荣已难以掩盖“忽喇喇大厦倾，昏惨惨灯将尽”那种江河日下的局面，这也是历史决定的命运。
    历史的发展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正因为八旗贵族经济基础的全面崩溃，庞大的上层建筑随之也就很快发生了变革，最后也无非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