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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明姓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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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5 06:39: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方渭泉按:清嘉庆八年,山东巡府铁保给朝廷上了一道疏奏,要求皇帝授予肥城丘姓----也就是授予当时肥城丘姓头面人物丘明善世袭五经博士爵位。其中当然附有由山东学政刘凤浩与肥城头面人物丘明善编造的大量附件材料。附件我们难以找到,但从纪昀的奏折中得知有:《左氏精舍志序》(实则当时编造的丘姓家谱)、孔子与左丘明不伦不类图像、左起改姓丘姓虚假历史、若干造假诗文等。铁保折子被嘉庆皇帝批转到礼部,而被礼部驳议。其时的礼部尚书为纪昀,于是就有了纪昀第一个驳议折子,即《礼部议奏<山东巡抚疏请增设左丘明世袭五经博士>折子》(见附件一中第一个折子)。第二年,也就是嘉庆九年,铁保等人(当然包括刘凤浩并丘明善在内)不服朝廷(实则礼部)驳议,再次上疏朝廷,“坚执姓丘,不应被驳。”并另请增设汉儒郑玄子孙世袭五经博士。于是就有了纪昀的第二个驳议折子,即《礼部议奏<山东巡抚申辩前疏并另请增设汉儒郑元世袭五经博士>折子》(见附件一中第二个折子)。应该说,纪昀的两个奏折大有意犹未尽之憾,于是又责请时在京城的另一位经学大师段玉裁写就代礼部《驳山东巡抚请以丘姓人充先贤左丘明后博士议》(见附件二)。最后一个附件为嘉庆皇帝的上谕(见附件三)
从中可以看出,肥城丘姓为功德所诱,不惜大肆造假;而今天左丘明肥城说仍然在引二百多年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假言假物为据。
铁保等此次上疏以“《山东通志》载左丘明墓在峄县,而以肥城之墓分注于下,是此二墓皆在疑似之间,未必肥城果眞,峄县果伪。”(出纪昀折子)及“倘丘姓自称左公之后,是不祖其祖,而祖他人之祖,以窃取宠乐,为无耻之甚者也!”(出段玉裁博士议)而告终。

为便于阅读,特加标点,在括号内加一些字句诠释,在段末又给出译文。

附件一、礼部尚书昀上嘉庆皇帝两个折子

纪昀(注1 )嘉庆八年(1803年)
礼部议奏山东巡抚疏请增设左丘明世袭五经博士折子

臣等公同酌议,伏思功存经籍,固(固,本来)当邀(邀,遮也,意为“荫遮”)后世之荣,典(典,法也)重表章,亦宜有古来之证。左丘明《春秋传》立在学宫,一代鸿儒据以窥笔削(笔削,指孔子所修《春秋》)(注2)之义,实为上承圣训(圣训,此指孔子笔削的《春秋》),下惠儒林。予以世袭五经博士,原分所应得,理所当然。
译文:臣等讨论,一致认为,左丘明在解释《春秋》经中存有大功,他的子孙本来应该承荫受荣,从而重典表彰,这也是自古以来的成法。左丘明的《春秋传》做为学堂的一个科目,借此来深究孔子修订《春秋》的真义,实在是承绪孔子的教训,使得后世儒林受惠多多。给左丘明子孙世袭五经博士爵位,本来分中应得,理所当然。
惟是(惟是,只是,但是)详核旧籍,司马迁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则左丘为复姓无疑,其何以单称左氏?史无明文。朱彝尊《经义考》谓“孔门弟子因避师讳而然”,究(究,究竟)为臆说(臆,通“意”,想像)。至其分为左、丘二姓,惟见应劭《风俗通义》,而未着(未着,没有点出)其何以分。《元和姓纂》左字注内称“临淄有左丘明后”,引晋左思等为证,是在山东者姓左不姓丘。《广韵》丘字注内称吴兴、河南二望是其族,唐以前已久徙他郡,不在山东。卽以山东之丘而论,《姓纂》称太公少子封于营丘,以丘为氏,《左传》称邾大夫有丘弱(注3),其受氏皆在左丘明前,皆不能断其无后,安见此肥城丘氏必出左丘?今请立博士之丘明善(注4),但据其现住肥城,遂执为数千年之祖籍;但持一新刊之家谱,遂执(执,据也)为六十世之确证。且考其谱内可疑之处不一,所录前代诗文皆不见于古书,其文不合格,诗不谐律,亦如出一手。

译文:只是翔实考据古代典籍,司马迁所说“左丘因眼睛失明,他才写出《国语》”,那么左丘是复姓好像没有问题,却又为什么只称左氏,古籍并没有说出所以然。朱彝尊的《经义考》说“孔门弟子因为避孔丘的名讳才这样称呼的”,然而这毕竟是朱彝尊的主观臆断。至于复姓的“左丘”后来分为“左”与“丘”两姓,只在应劭的《风俗通义》里能找到,而应劭并没有指出何时分出与如何分出的实例。唐代林宝的《元和姓纂》“左”字内注道:“临淄有左丘明的后人。”并引晋代左思做为证据,在山东这一支姓左,不姓丘。《广韵》“丘”字注里说“吴兴与河南两个大族是丘姓子孙,在唐朝以前就从山东迁徙到外地了,并不在山东”;即使就山东的丘姓而论,《元和姓纂》说齐太公小儿子封在营丘,以地名“丘”字为姓,《左传》就有邾大夫丘弱,丘氏得姓时间在左丘明之前,丘姓也好、左姓也好,都不能说他们没有后代,这怎么能说肥城的丘姓一定是出于左丘呢?而今山东巡府奏请将丘明善立为五经博士,单凭他住在肥城,于是说左丘明老辈就住在那里;单凭拿着的一本新印的家谱,于是做为左丘明之后的六十代子孙的确证。况且我们经过考勘,所谓家谱里的前代诗文在古籍没有一点影子,文章不合古文格式,诗歌不合韵律,也都像出于一人之手。
公议:所系名器(名器,表示身份地位的称谓与器用)所关,未便(未便,不便)因一面之词遂为创立博士。应请旨交该省巡抚、学政详细覆查,如果确有实据,再行题(题,奏也)请。傥(傥,通“倘”,假设词)难断其必是必非,则疑以传疑,仍照乾隆十六年所定,给以奉祀生可也。是否有当,伏祈皇上训示遵行。

译文:臣等议论以为:此事与身份地位攸关,不便于只凭山东巡府的一面之词而授予丘明善世袭经学博士。请皇帝颁旨给山东巡府与山东学政进一步复查,如果证据确凿,则再行上奏。假若难以判断是非,那么就应该以疑传疑,仍然按照乾隆十六年的规定,给予奉祀生的身份。是否妥当,恭请皇上训示遵行。
------《纪文达公遗集·文集卷四·折子》

(注1)纪昀(1724-1805)字晓岚,一字春帆,河北献县人。《清史稿·列传一百七》:乾隆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再迁左春坊庶子。授贵州都均府知府,高宗以昀学问优,加四品衔。擢翰林院侍读学士。前两淮盐运使卢见曾得罪,昀为姻家,漏言夺职,戍乌鲁木齐。释还,复授编修。三十八年,开《四库全书》馆,大学士刘统勋举昀及陆锡熊为总纂。迁左都御使,礼部尚书。疏请会试罢胡安国传以左传本事为文,参用公、穀,从之。嘉庆元年移兵部尚书,复移左都御使,复迁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少保。谥文达。任《四库全书》馆总纂官十余年,纂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及《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晚年著文言笔记小说《阅微草堂笔记》。《纪文达公遗集》,系其孙纪树馨在他死后收集的。
(注1)春秋时期无纸,文字载体有两种,即竹简与木牍,其制都有一定尺寸,用途也不尽一致,大事书于简,小事书于牍。所谓“笔则笔之,削则削之”,笔是抄写,削是用刀子将旧字削平刮掉。笔削,即修订。
(注2)邾大夫丘弱。左传昭公二十三年“邾人城翼,还,将自离姑。公孙鉏曰:‘将御我。’自武城还,循山而南。徐鉏、丘弱、茅地曰:‘下,遇雨,将不出,是不归也。’自离姑。”
(注3)丘明善,据折子内透露消息,应该是肥城丘姓的头面人物,是一系列假证的制造者,也是疏奏得逞的直接得利者。


纪昀嘉庆九年(1804年)
礼部议奏山东巡抚申辩前疏
并另请增设汉儒郑元世袭五经博士折子

臣等伏思,左丘明、郑元(元,本作“玄”,避康熙讳,遂写作“元”)功在六籍,从祀孔庭,其应给世袭五经博士,原分所应得,无庸多赘繁词。左丘明之姓氏,古来众说纷纭,迄无定论,其应添给世职与否,亦不系乎此。惟是典重表章,事关名器,欲褒崇其宗祖,当愼核其子孙,如年远难征(征,证也),恍惚疑似,恐神不歆于非类,爵或至于滥加。今丘氏之谱疑窦甚多,郑氏又称谱牒久失,祇(祗,只也)一现在之宗图(注1),更无确据。臣等实不敢遽行率准。且十三经授受皆有本师,如传《易》之商瞿、传《诗》之毛苌者,(注2)不一其人,傥其同乡同姓纷纷援例而来,各执家谱求立博士,臣部尤难办理,是以公同商酌,仍拟议驳。但恐臣等一偏之见,未必果当。除郑氏原无谱牒外,谨恭录铁保原疏二件并丘氏原志,粘贴黄签,将纰缪之处开具淸单,进呈御览,应否各给世职之处,伏候钦定遵行。
译文:臣等认为,左丘明、郑玄对于六经的贡献特别大,配享于孔庙,给予子孙世袭五经博士恩荣,本来是份中应得的事,无须多论。关于左丘明的姓氏,古来众说纷纭,至今没有定论,他们的子孙应该享受世袭恩荣与否本不在于此。只是国家隆重表彰他们的宗祖,事关身份地位,应该严格地复核他的子孙,因为年代久远难以证实就是他们的子孙,如果在是与不是之间,恐怕左丘明与郑玄的在天之灵未必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恩宠,国家的爵位也会流于滥授乱加。现在看到的丘氏家谱可疑之处特别多,郑氏又说他们的谱牒早已丢失,只有当今一份宗图,那就更不能确证就是郑玄的后裔了。臣等实在不敢轻率地批准山东巡府的奏章。况且十三经的传授都有渊源,如传授《易经》的商瞿,传授《诗经》的毛苌,等等。假若他们的同乡同姓也都拿家谱来要求授予经学博士,我们礼部更加难以办理,因此礼部议定仍然驳回山东巡府的奏章。惟恐我们礼部见解片面,不一定妥当。除了郑氏本来没有谱牒外,现将山东巡府铁保原《疏》两件以及丘氏原《志》,粘上黄签,将有纰漏的地方开具清单,进呈皇上御览,应该给予他们世职与否,恭候皇上旨意照办。
《左传精舍志原序》(注3)
案:此文旣称“志序”,则当别有“左传精舍志”一书,乃谱中所称志者,卽是此序。序中所言又全是家谱,与“左传精舍”毫不相渉,末题“建武(建武,东汉光武帝年号)六年十七世孙丘堂熏沐(熏沐,熏香沐浴)敬书”,汉代亦无此欵式,其为依托无疑。
译文:《左传精舍志原序》。 按:此文既然号称“志序”,那么必当有“左氏精舍志”一书,而家谱称之为“志”的就是这一篇“序”文。序中说的全是家谱,与“左氏精舍”毫不相干,序文末尾题款为“建武六年十七世孙丘堂熏沐敬书”,汉代没有这样的款式,这毫无疑问是在造假。
序中称齐太公之后后,子孙奔楚,为左史倚相,倚相之后奔鲁,为左丘明
案:左丘明为倚相之后,古书俱载;至倚相为太公之后,则从未见于古书。此因太公少子封于营丘营丘,一说在今昌邑,以丘为氏,在左丘明之前。故牵合附会殊不足凭凭,据也
译文:序中称齐太公的后裔逃到楚国,这就是左史倚相,倚相的后人又投奔到鲁国,这就是左丘明。 按:左丘明是倚相的后代,古书上都有记载;至于倚相是齐太公的后代,在古书上却未见过。这是因为齐太公的小儿子封于营丘,用丘做了姓氏,比左丘明的左姓得姓早得多。所以如此牵强附会的证据不能成立。
遗像三图
案:三图旣称旧谱所传,则衣冠器具必作古制,乃孔子、左丘明皆着束发道冠,又有高几坐墩及纸本书籍、笔、墨、砚、水中丞之类,全同后世之式,显系依托。
译文:三张遗图。 按:三张遗图既然被说成是旧谱就有的,那么人物的衣帽与生活用具必然是古代样子,然而图中孔子与左丘明都收束起头发,戴着道家的帽子,另有高高的桌子、坐墩以及纸本书籍、笔、墨、砚、文房盛水的小盂之类,全是后世的样式,显然是在造假。
左子墓在肥城西南五十里
案:《山东通志》载左丘明墓在峄县,而以肥城之墓分注于下,是此二墓皆在疑似之间,未必肥城果眞,峄县果伪。
译文:左子墓在肥城西南五十里。按:《山东通志》载左丘明墓在峄县,而以肥城的左丘明墓附在注里,这就是说峄县与肥城的两座左丘明墓还在考证之中,未必在肥城就是真的,在峄县就是假的。
丘起避王莽之征改姓丘氏
案:《前汉书·鲍宣传》中凡王莽征召不出者,具列姓名其中,并无丘起。且旣改姓避莽,则当匿其本姓,何以又筑“左传精舍”,使欲盖弥彰?
译文:“丘起避王莽之征改姓丘氏。” 按:在《前汉书·鲍宣传》里凡是不响应王莽征召的人都列在名单中了,唯独没有丘起。况且,既然是为逃避王莽的征召而改姓丘,又为什么同时建起“左氏精舍”来,岂不欲盖弥张?
乾隆十五年,丘文水出资七千余金独修学宫
案:丘姓能出七千余金修学宫,是其家不贫,何以又无力修其祖祠,乞李英捐助百金,殊不近事理。
译文:“乾隆十五年,丘文水出资七千多金独自修造学堂。” 按:丘姓能出七千多金修造学堂,说明他们家不穷,可为什么却没有财力修葺祖宗的祠堂,而向李英乞求捐助百金?这太不合情理了。
李芬序中引诗曰“倬彼云汉”以下四行
案:以文王比左丘明,以周王比丘姓,诞妄悖谬。
译文:李芬序中引诗曰“倬彼云汉”以下四行。 按:将周文王比做左丘明,将丘姓比做周王,简直荒诞之极,悖谬无比。
宋给事中丁谓左丘明赞
案:丁谓乃宋相,非给事中;又考《宋史》丁谓本传亦不载其曾为给事中。
译文:“宋给事中丁谓左丘明赞。” 按:丁谓是宋朝的宰相,并不是给事中;翻检《宋史》里的丁谓传也不曾担任过给事中之职。
金王去非诗“请看廿一简多少,独有先儒冠汗靑”
案:金代尚未有“廿一史”。
译文:金代王去非诗“请看廿一简多少,独有先儒冠汗。”
按:金代还没有二十一史。

左氏墓诸诗文
案:左氏墓诗有“闻说英雄葬此中”句,金王去非诗有“传留千载英雄渺”句,明赵贯台诗有“谁知烈骨此中埋”句,张宗旭诗有“一弔英风自可钦”句,张仲适诗有“下马园陵拜所钦”句:皆字义乖舛(乖舛,矛盾错讹。“舛”音chuǎn。史廷桂诗有“树封盲史绣笔鲜”句,尹廷诗有“羽翼圣经乱贼安”句,梁士奇诗有“褒贬还能祛鬼魔”句:皆文理不通。孟成已序谓“丘明称左丘明,犹柳下惠称柳展禽”,亦殊弇陋,犹言特别鄙薄无知。yǎn,深也确为一手之所作。又其平仄不一三五。考“一三五不,二四六分明”乃康熙中游艺诗(书画配诗的总称)法入谬论,古无是例,又近人依讬明证。
译文:左氏墓诸诗文。 按:左丘明墓诗有“闻说英雄葬此中”句子,金代王去非诗有“传留千载英雄渺”句子,明赵贯台诗有“谁知烈骨此中埋”句子,张宗旭诗有“一吊英风自可钦”句子,张仲适诗有“下马园陵拜所钦”句子:这些诗句与左丘明事迹全然不合。史廷桂诗有“树封盲史绣笔鲜”句子,尹廷诗有“羽翼圣经乱贼安”句子,梁士奇诗有“褒贬还能祛鬼魔”句子:这些诗句胡编乱造,文理不通。孟成已序谓“丘明称左丘明,犹柳下惠称柳展禽”,同样鄙薄无知。凡此,都是一人所为无疑。另外,那些所谓诗句不讲究一三五句平仄。而“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那是康熙年间才出现的书画配诗的诗论谬论,在古代并没有这样写诗的规矩,再次说明那是近代人假造的明证。
------《纪文达公遗集·文集卷四·折子》

说明:山东巡府铁保两次上奏嘉庆皇帝,附的是肥城丘姓若干造假材料,这些材料笔者一时难以搜到,然而纪昀两个折子出示的内容足以看出肥城丘明善等人不光彩的造假行为、看出其告假手法的拙劣,山东巡府的疏奏理所当然地被饱学的纪昀主事的礼部驳回。为更正视听,时任礼总尚书的纪昀另请经学大师段玉裁写了一篇驳议,这就是附件二。
(注1)宗图,即宗族谱系图。《礼记》有“别子为宗”的话,意思是子有嫡长子,是为承祀宗,承祀之外的别子则称为“房”或称“支”,后世子孙则称“别子”为宗祖。家谱一般有谱有图。谱,又称谱牒,是家族中个人生平简介;图,又称系图,多做树状图,以显示各人的承绪渊源。
(注2)传《易》之商瞿、传《诗》之毛苌者。 商瞿,字子木,小孔子二十九岁,鲁国人。孔子《易经》弟子,是孔门传道者之一。传八代至汉川人杨向。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杨向以懂易学而至中大夫。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商瞿被封为“蒙伯”。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加封“须昌侯”。明世宗成谆三年(1267年)以“须昌侯”从祀孔子;明嘉靖九。年(1530年)后改称“先贤商子”。 毛苌西汉赵人,“毛诗学”的传授者。世称“小毛公”,其诗学来自毛亨。当年讲解《诗经》的主要有齐人辕固、鲁人申培、燕人韩婴、河间毛亨四家。学者独将《毛诗传》视为儒门正宗,所以得以广为流传。今天我们读到的《诗经》,就是汉学大儒毛亨、毛苌注释的“毛诗”。
(注3)《左传精舍志原序》,左氏精舍,不知为何物,从字面看当为建筑物,为祠堂一类,也未知何时所建。但从纪昀的折子中看,当为子虚乌有的东西。

附件二、经学大师段玉裁代礼部驳山东巡府博士议

段玉裁1代礼部
驳山东巡抚请以丘姓人充先贤左丘明后博士议

臣等窃惟(窃,谦词,暗地、私下。惟,同维,思考),国家右文尊经以《春秋》一经(右,上也。古人以右为上,“右”与“尊”互文,崇尚之意。“文”与“武”对言)孔子並世之左丘明为之《传》,与《经》並尊(《经》指孔子笔削的《春秋》;《传》指左丘明为《春秋》所作的《左氏传》),议授其子孙五经博士,承袭不替(意为代代传承),制度超出前古万万伹(伹,音徐,愚钝之意)。此事所以(所以,此为推原之词)尊左氏,尊左氏则不宜诬左氏。尊左氏而以他氏之子孙诬之,不如不尊也。上年山东巡抚请为左丘明立博士,欲以丘姓承充,经本部议驳,左丘明系左氏非丘氏。今该抚(意为该山东巡府)复奏坚执姓丘,不应被驳。蒙谕核议。(注2)
[译文]
礼部诸臣认为,国家用《春秋》做为崇文尊经的对象,因有与孔子同时代的左丘明为《春秋》作《传》,所以应该与《春秋》一并尊崇,决定授予左丘明子孙五经博士尊号,代代承袭,永不更改,这一英明规制超出古人万万倍。以此来崇敬左氏,那么崇敬左氏就不当给左氏抹黑。尊崇左氏却将别的姓氏的子孙来充当他的子孙,不如不授其子孙尊号。去年山东巡府奏请为左丘明立经学博士,想将姓丘的人来充任,经本部讨论后,驳回,理由是左丘明姓左而非姓丘。而今该山东巡府再次上奏并坚持左丘明姓丘,不应该被驳回。承蒙皇帝谕旨,礼部再次核议。
臣等空疏无学(空疏,空,虚也,缺也。疏,与“密”相对。空疏无学,谦词,意为疏陋无学问)。稽考(“稽”与“考”同意,即考究、考证)经史,盖(盖,句首语词,承接上句,推原事理)先贤左姓名丘明,固(固,本然词,本来)绝无可疑者。《论语·公冶长》篇曰:“左丘明耻之,某亦耻之。”孔安国曰:“左丘明鲁太史也。”梁时皇偘义疏曰:“左丘明受《春秋》於仲尼者也。云‘某亦耻之’者,亦从丘明耻也”。唐孔颖达《春秋正义》卷一曰:“沈氏云,《严氏春秋》引《观周篇》云,孔子将修《春秋》,与左丘明乘如周(乘,这里指车,意为乘坐马车),观书於周史(周史,指周王室史籍),归而修《春秋》之经,丘明为之传,其为表里(注3。晋杜预《春秋传序》曰,“左丘明受经於仲尼”,下文曰“退不守丘明之传”,於丘明之传有所不通。又曰“专修丘明之传以释经”,又曰“盖丘明之志也”,又曰“仲尼素王,丘明素臣”
(注4)。以上三事皆上言左丘明,下言丘明,言左丘明是全举其姓名,言丘明是单举其名,文法至显。至如《严氏春秋》乃西汉之书,所引《观周篇》,乃周秦之书(注5),早谓左为姓,丘明为名,是则(是,此也;则,就也。)自周秦至於六朝未有不谓(不谓,不说也)左姓而名丘明者也。自汉至今多言《左氏传》,未有言“丘氏传”者。《汉书·艺文志》列六艺於《春秋》家,曰 “《左氏传》三十卷”,曰“《公羊传》十一卷”,曰“《穀粱传》十一卷”。班固自注曰:“左丘明鲁太史,公羊子齐人,穀梁子鲁人。”假令复姓左丘,则何不同公羊、谷粱之例,云“‘左丘传’三十卷”也?上言左氏,则注言丘明者,其名可知也。或谓(或谓,设问词)汉人之文,未有言左氏丘明者,则左姓名丘明亦尚无确证。今按:汉魏晋六朝唐人之文,皆言左氏,不言左丘氏;皆言丘明,不单言明,固已随处可证。况《汉书·楚元王传》、刘歆《移让太常博士书》曰:“鲁恭王得古文於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书》十六篇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多者二十余通,藏於秘府。”明言左氏丘明,碻(碻,同確,简化字作“确”)凿可据。《文选》卷四十三载其文无异(注6)。是以孔颖达作《春秋正义》,卷一云:“丘明为传,以其姓左,故号为《左氏传》。”《永乐大典》所载唐《元和姓纂》哿韵左姓下云:“鲁有左丘明。丘明之后,魏左雄,生思。”是则自汉讫(讫,毕词,至也。同迄)唐未有言先贤姓左丘者也。然则左丘之说何昉(昉,天始亮曰昉。引申为“始”)乎?司马迁《史记自序》及《报任安书》皆云“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汉人言“左氏”者不下百千万处,言“左丘”者仅一见於是。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未有据一以废百千万者也。不曰“左丘明”而曰“左丘”,盖司马氏偶然损字,如晋公子重耳,《左传·哀四年》称晋重;仲孙何忌、魏曼多,《公羊经》定六年、哀十三年作仲孙忌、魏多之比(比,同也);抑或“左丘明失明”本一句内两明字,因或删之欤?《十二诸侯年表》曰“鲁君子左丘明成《左氏春秋》”,必加鲁君子於姓名之上,是其尊先贤之意也。郑康成注《仪礼》曰:“君子,国中有盛德者是也。”且自古未有氏左丘者,《广韵》丘字下引汉复姓四十四氏,自籍丘、梁丘以至厚丘、泥丘,历历可数,不数(不数,不载也)左丘。唐《元和姓纂》亦无复姓左丘氏。宋人叶梦得乃言有左氏,有左丘氏。左氏为《传》,左丘氏为《国语》,因司马迁之言而附会之;而邓名世作《姓氏书辨证》遽信,无稽出(无稽出,即不考证出处)。左丘氏盖邪说之生於唐后,如此,且左丘氏不可云丘氏明矣。东方朔可云方朔,不可云姓方,司马长卿可云马卿,不可云姓马。该抚(该抚,指该山东巡抚)所据者《广韵》十八尤丘字下引《风俗通》云:“鲁左丘明之后。”此固当辩。《风俗通·氏姓篇》今不传,《广韵》不当摘取左姓人之名以证丘姓。盖(推原词,由上文“不当”而引出下文)《风俗通》本谓左姓为鲁左丘明之后,作韵书者应入之哿韵左下,而误入尤韵丘下,此事理之显然,无可疑者。《元和姓篡》亦本《风俗通》,则入之左姓下不误,是则非《风俗通》有误,而《广韵》误也,岂可援以定谱牒之学!岂可援以定先贤谱牒崇德象贤之礼?倘其一姓分为二姓,如汉《潜夫论》所说苦城、漆雕、公冶者,犹必左丘之后分而或左或丘(注7),见於古人纪载,确有明文,况自汉至今,曰左氏、曰《左传》,本无曰左丘者,又安得有去“左”言“丘”之证据也(也,诘词,义同耶、邪)?臣等窃惟《左氏》羽翼《春秋》(羽翼,比如《左传》是《春秋》翅膀,意即为发明《春秋》本义),其功甚大,自(自,自当、本当)贾谊、刘歆、贾逵、郑众、郑元等表章(等,等齐、等同),特(只也)至唐贞观、永徽中,祀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孔庭配食止颜渊、左丘明二人(注8)。迨(迨,及也,意为“到了······时”)宋儒尽舍三传,说《春秋》前明(意为:左丘明是孔子以前的人),竟以胡安囯注列学宫取士。我高宗纯皇帝(即乾隆皇帝,高宗是其庙号)乃黜(黜,废除)《胡传》,用《左传》,以《公》、《穀》辅之,真万世不可易之制。然则今日为左氏子孙立博士固当汲汲(急切之意也,而必以丘姓为左氏之后,则断(断,绝词,意为“绝对”)有所不安(不安,不妥)

[译文]
礼部臣等才疏学浅,经过对经史考证,先贤姓左名丘明,本来绝对没有可疑之处。《论语·公冶长篇》中说道:“左丘明以为可耻,我也以为可耻。”孔安国说:“左丘明是鲁国太史。”梁代的皇侃解释说:“左丘明从孔子那里收到《春秋》知识,说‘我也以为可耻’,也是接受左丘明荣辱观的。”唐代孔颖达在其《春秋正义》卷一里说:“沈氏说,《严氏春秋》里引《观周篇》说道,孔子想修《春秋》,与左丘明一起乘马车到周天子那里去查阅史籍,回来之即动手作《春秋》,左丘明为《春秋》作传,于是《经》《传》遂成为表里一体。晋代杜预在其《春秋传序》里说道,“左丘明拜孔子为师学习《春秋》,下文说“退又不守丘明之《传》”,对丘明的《传》一窍不通。又说“只有专攻丘明的《传》方能解释《春秋》,”又说“这就是丘明的意愿”,又说“孔子是素王,丘明是素臣”,以上三段都是上称左丘明,下称丘明,称左丘明是连姓带名一块叫,称丘明,只是单叫他的名:在行文上非常清楚。至于《严氏春秋》则是西汉人的著作,所引的《观周篇》却是周秦时的书,早就说左是姓,丘明是名。这也就是说从周秦到六朝没有不说左是姓,丘明是名的。从汉代到现在,都称《左氏传》,没有叫《丘氏传》的。《汉书·艺文志》将六艺收在《春秋》家类下,说“《左氏传》三十卷”,说“《公羊传》十一卷”,说“《穀梁传》十一卷”班固自己注解道:“左丘明是鲁太史,公羊子是齐国人,穀梁子是鲁国人。”假如是复姓左丘,那么为什么不与复姓的公羊、穀梁一样叫“‘左丘传’三十卷”呢?上面称左氏,而注里说丘明,可知是名。或许有人要说:“汉代人书里没有称‘左氏丘明’的,那么左是姓、丘明是名也未必是确证。”今按:汉魏晋六朝唐人的文章都叫左氏,没有称左丘氏的;都叫丘明,没有称单字“明”的,这本来到处可以得到证实。况且《汉书·楚元王传》、刘歆《移让太常博士书》都说:“鲁恭王是从破败的墙壁中得到这些古文:散佚的《礼》书有三十九篇,《尚书》十六篇以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多到二十馀种,这些都被秘府收藏。”明明白白说的就是“左氏丘明”,根据确凿,无庸置疑。《文选》卷四十三所载与之没有什么两样。《永乐大典》所载唐《元和姓篡》哿韵左姓下说:“鲁国有左丘明。丘明之后,魏有左雄,左雄子左思。”这就是从汉到唐没有说先贤姓左丘的证据。那么“左丘说”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呢?司马迁《史记自序》及《报任安书》里都有“左丘丧失视力,于是就有《国语》写出”,汉代人称“左氏”的地方不下百千万处,称“左丘”的地方仅此一处。三人占卜就应该信从两个人占得的结果,没有因手持一个证据而否定百千万个证据的道理。不称“左丘明”而称“左丘”,则是司马迁偶然掉字,如同晋公子重耳,《左传·哀公四年》里就称晋重;仲孙何忌、魏曼多,《公羊经》定公六年、哀公十三年就写作“仲孙忌、魏多”是一样的。或者是“左丘明失明”本来一句之中有两个明字,也许就因为有两个明删掉一个的吧?《十二诸侯年表》里说“鲁君子左丘明写成《左氏春秋》”,一定要在名字之上加“鲁君子”,这是司马迁对先贤表示敬意。郑玄在《仪礼》注中说:“君子,是对国中有大德人的称呼。”而且自古至今就没有姓左丘的。《广韵》丘字下引汉两个字姓的有四十四个,从籍丘、梁丘以至于厚丘、泥丘,历历可数,而独没有左丘。唐代的《元和姓纂》也没有复姓叫左丘的。宋代人叶梦得却说有左氏,有左丘氏。左氏作的是《左氏传》,左丘氏作的是《国语》:这是对司马迁话的附会。然而邓名世写《姓氏书辩证》时立马就信,也不考证出处。“左丘氏”这一歪理邪说产生在唐代以后,即使邪说成立,左丘氏也不能说就是丘氏,这是非常明显的。东方朔可称为方朔,不能说他姓方;司马长卿可称之为马卿,不能断定他就姓马。这个山东巡府所依据是《风俗通·姓氏篇》,世上已经不见了,《广韵》也不该割裂左姓人的人名来证明姓左的应该姓丘。《风俗通》本来说的是左姓是鲁国左丘明的后人,作韵书的人应当收入哿韵“左”字下,却错误地收进尤韵“丘”字下,在事理上非常明显,没有可怀疑的地方。《元和姓纂》所依据的也是《风俗通》,却收进了无误的“左”字下,就是说不是《风俗通》有问题,而是《广韵》有问题,怎么可以依据有错误的《广韵》来定人的姓氏谱系呢!怎么可以依据有错误的《广韵》来定左丘明的谱牒并以此表示对先贤尊崇礼赞呢!假如一姓分为两姓,就象汉代《潜夫论》里说的苦城氏、漆雕氏、公冶氏,也还必须左丘氏的下面分成左氏或丘氏,而且要有古书记载,的确有文献证明,更何况从汉代至现在,称左氏、称《左传》,根本就没有叫左丘的,又怎么会有将“左”字去掉,而单单称“丘”的证据呢!我们礼部认为《左氏传》解释《春秋》,功绩特大,贾谊、刘歆、贾逵、郑玄等人也自当在表彰之中,只是在唐代贞观、永徽年间,祀奉周公为先圣,祀奉孔子为先师,在孔子庙里配享奉祀只有颜渊与左丘明两人。待到宋代儒家将《左传》、《公羊传》、《榖梁传》完全丢在一边,说左丘明是春秋以前的人,竟然将胡安国的《传》列为学堂教科书,成为选举取士依据。高宗乾隆皇帝于是罢黜胡安国之《传》,用《左传》,用《公羊传》、《榖梁传》作为辅助,真是万世不更改的规制。因此,今天立左氏子孙为经学博士本当是急切的,然而一定要丘姓人充当左姓的子孙,那是万万不妥当的。
(盖,句首词,有另说一事作用)自汉而后,群儒好为异说,一(一,总括之词,有“总结”意)左丘明而诬之者有六焉:
一曰有二人。左姓名丘明作《左传》者,左丘姓名明作《囯语》者,此宋叶梦得之说,其愚甚於说班固、孟坚(班固,字孟坚。)为二人者也。其诬一也。
一曰《论语》左丘明与作《春秋传》之左丘明是二人。此唐赵匡、宋程颐、刘僘、吕大圭之说,考《论语》孔安国注、班固《艺文志》皆曰“左丘明鲁太史”,然则(接上文引出一句之词)一人无疑也。丘明为鲁太史,孔子之畏友(畏友,善小必稱,過微必糾;道义相疏,过失相规:是为畏友),是以不在七十二弟子之列,《十二诸侯年表》又别左丘明於诸弟子外也。其诬二也。
一曰左丘明系六囯时人。此宋王安石之说。安石既目《春秋》为断烂朝报,又有於《左传》不足与辨也。(注9)其诬三也。
一曰作《春秋传》作《囯》(即《国语》)者必二人。此晋傅元(元即玄,避康熙帝玄烨讳,改“玄”为“元”)、唐刘炫及宋人之说,其意以《囯语》所载或与《传》不符,不知《囯语》者乃随孔子观书於周室,网罗放佚(放佚,散落),汇而存之,及其受《经》作《传》则又不无去取同異。丘明为鲁太史,是以得踵(踵,随也)。《经》十四年西狩获麟至於十六年夏四月已丑孔某卒,而后《经》止(注10)。《史记年表》、《自序》、《汉书·艺文志》言《左氏传》、《囯语》皆系之左丘明,已为定论,其诬四也。
其诬之甚者莫甚於康熙间朱彞尊《经义考》,巻二百八十一齐(齐,均也)笔书“颜子回、曾子参、左丘子明”,割名益姓,其妄已极(注11)
尤莫甚於该抚谓丘明为丘姓,易名为姓,而使先贤无姓,使先贤之名不完,是诬先贤也;是谓神可歆(歆,鬼神食气叫歆)非类,民可祀非族也;是诬汉以来之称左氏者也;是诬天下万世也!倘丘姓自称左公之后,是不祖其祖,而祖他人之祖,以窃取宠乐,为无耻之甚者也!
[译文]
从汉代以后,群儒好发奇谈怪论,对左丘明的诬蔑不实之词总起来有六个方面:
一说有两个人。姓左的名叫丘明,作的是《左传》;姓左丘的名叫明,作的是《国语》,这是宋代人叶梦得说的,他的愚昧无知有过于说班固与班孟坚是两个人。这是第一个污蔑不实之词。
一说《论语》里提到的左丘明与写《春秋左氏传》的左丘明是两个人。这是唐代赵匡,宋代程颐、刘敞、吕大奎说的,《论语》孔安国注、班固的《汉书·艺文志》都说“左丘明是鲁国太史”,那么所谓两个左丘明其实是一个人无庸置疑。丘明做鲁国太史,是孔子志同道合、互敬互助的朋友,这是左丘明不在孔子七十二贤弟子之中的原因,《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也不将左丘明列于七十二弟子之内。这是第二个污蔑不实之词。
一说左丘明是六国时期的人。这是宋代王安石的说法。王安石既然将《春秋》看成是迂腐杂乱的诸侯报料,对于《左传》自然用不着去潜心研究。这是第三个污蔑不实之词。
一说作《春秋传》与作《国语》的一定是两个人。这是晋代傅玄、唐代刘炫以及宋代人说的。他们的意见是《国语》与《左传》所记的事不相符。他们不知道《国语》是左丘明与孔子一起去周天子那里查阅史书,搜罗散落的资料,汇集而成,等到接受孔子托付为《春秋》作《传》时又没来得及辨别异同。丘明身为鲁国太使,所以才有机会与孔子一起到周天子那里去。《春秋》十四年鲁哀公去鲁国西疆射得麒麟,到了鲁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孔子去世,《春秋》到此为止。《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史记自序》、《汉书·艺文志》说《左氏传》、《国语》都是左丘明所作,已经是历史定论。这是第四个污蔑不实之词。
污蔑不实之词没有比康熙年间朱彞尊的《经义考》再过的了!在其卷二百八十一里一概写作“颜子回、曾子参、左丘子明”,将左丘明的名割裂开来进而作姓,无知到空前程度。
更加无知的是该山东巡府说丘明姓丘,改名作姓,即使先贤没有姓,使先贤名字不完整,这是对先贤的污蔑;是让鬼神接受不同类的祀奉,让人接受不同族姓的祀奉;是污蔑汉代以来称左氏的学者;是污蔑与误导天下万代后人!假若丘姓人自称是左丘明的子孙得逞,那是他们不将自己的祖宗做祖宗,而将另姓的人做自己的祖宗,用这样的手段来窃取宠幸与荣耀,真是无耻到极点了!
臣等窃谓先贤实左姓,不得立丘姓者充博士,应求山东及他省士民左姓实系先贤之后的确可信者,题(题,奏折)充以(昭,彰显)。郑重(郑重,重视也)梼昧昧,愚昧。梼chóu之言,未知有当以否。古人有言曰:“群言淆乱衷诸圣(衷,正也;诸,之于合词;圣,指皇帝)。”伏乞皇上圣鉴训示。
[译文]
我们认为先贤的确姓左,不应该立丘姓人充当《左传》经学博士,应当到山东以及别的省访求左姓而且的确可信是先贤的后人,奏请充当所要表彰的。以上慎重愚昧的话,不知妥当否。古人有言:“众说纷纷时要皇上来指正。”乞请皇上明察、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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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裁《经韵楼集卷四》

(注1)段玉裁(1735――1815),字若庸,号茂堂,江苏金坛人,文字、音韵、训诂学家,经学家。曾拜在大经学家戴震门下,与钱大昕、姚鼐、王念孙父子为友。早年在贵州、四川多个县任知县,历时十年,后辞官回乡,从事经典研究,55岁时再次入京,嘉庆九年(公元1803年)受礼部尚书纪昀之托,写就这篇驳议。一生著述三十余种,七百馀卷,收于《经韵楼丛书》。其中《说文解字注》最为著称,王念孙感叹道:“千七百年来无此作。”
(注2)嘉庆八年,时任山东巡府的铁保上疏奏请立肥城丘姓为左丘明世袭五经博士。皇帝下诏令礼部核议,遭到礼部否决。第二年,铁保再次上疏抗议礼部,并另请增设汉儒郑玄世袭五经博士折子。嘉庆九年,皇帝下诏礼部再次核议。应该说明,由山东巡府引发的此次左丘明姓左还是姓丘,包括左丘明国籍、墓地等一系列争论与考证,牵涉学者之多,集中历时之长,在中国学术史上都是空前的。
(注3)乘如周:乘,本为一车四马,《孔子家语·观周》里说鲁哀公“与孔子车一乘,马两匹”。《春秋》与《左传》为表里:元代赵汸《春秋师说》引其师说:“使非《左氏》事实尚存,则《春秋》益不可晓矣。”民国国学大师章太炎也说:“使孔子不修《春秋》,丘明不述《左传》,则今日之观春秋犹是洪荒之世已!”
(注4)仲尼素王,丘明素臣。语出《孔子家语》:“齐太史子馀叹美孔子言云,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是说没有真王位的王。这是子馀赞美孔子的话,并不是孔子自称素王。历史上有些学人不追究此话的来龙去脉,以为孔子自况之词,说《春秋》确立素王之法,左丘明述孔子之道,所以称左氏为素臣。
(注5)《严氏春秋》乃西汉之书,所引《观周篇》,乃周秦之书:《严氏春秋》系西汉严彭祖传承《公羊传》的著作,所引《观周篇》出自于《孔子家语》,今本《孔子家语·观周》无“孔子将修《春秋》,与左丘明乘如周”这句话。
(注6)《文选》卷四十三载其文无异。原文是:“及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为宫,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篇,《书》十六篇,天汉之后,孔安国献之,遭巫蠱仓卒之难,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旧书,多者二十通,藏于秘府,伏而未发。”
(注7)《潜夫论·志氏姓》说,苦城、漆雕、公冶三氏后分别分而成:古氏、成氏(“苦”改“古”,“城”改“成”),漆氏、周氏(“雕”省为“周”),公氏、冶氏。“此数氏者,皆本同末异,凡姓之离合变分,固多此类。”段氏说“苦城、漆雕、公冶者,犹必左丘之后分而或左或丘”即此意。
(注8)至唐贞观、永徽中,祀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孔庭配食止颜渊、左丘明二人:按:查《通典》卷五十三云:“大唐武德二年于国子学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四时时致祭。贞观二十一年制以左丘明以下二十二同享。”段氏此处有误。
(注9)安石既目《春秋》为断烂朝报,又有於《左传》不足与辨也。《宋史纪事本末》卷九说:“王安石又谓,孔子作《春秋》实垂世立教之大典,当时游、夏不能赞一词。自经秦火煨烬无存,汉求遗书,而一时儒者附会,以邀厚赏自今观之,一如断烂朝报,决非仲尼之笔也,《仪礼》亦然。请自今经筵毋以进讲学校,毋以设官贡举,毋以取士,从之。时诏议贡举,咸谓宜变法便。”事实上,王安石之否定《春秋》与《左传》,实则是为春变法之需要。
(注10)《经》十四年西狩获麟至於十六年夏四月已丑孔某卒,而后《经》止。
(注11)朱彞尊《经义考》,巻二百八十一齐笔书“颜子回、曾子参、左丘子明”,割名益姓,其妄已极。

附件三、嘉庆皇帝上谕

(嘉庆九年十月十四日)谕内阁:“礼部议驳铁保‘申请增设左邱明世袭五经博士即请令邱明善袭充’一疏,并将邱氏原《志》贴签进呈,内如宋给事中丁谓赞,丁谓在宋时并未曾为给事中,金王去非诗有‘请看廿一简’句,金时何得有廿一史?其馀鄙俚不通之句,不一而足。至《志》内图像所画衣冠器具,皆非古制,显系牵引附会,即所称左邱明墓在肥城一节,前人屡经辨论,亦在疑似之间。是该处居住邱姓,亦难定为嫡派后裔。铁保学问尚优,何以不加详察,滥行申请?殊不可解。礼部所驳甚是,馀具著照部议行。”
--------《清实录仁宗实录》卷一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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