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魯褒《錢神論》

赤子星辰

《錢神》之論，元道傷時而作也，《晉書》已言。信然。以疾時論，則元道語中時弊，刺貪刺虐存其體義。然予讀書，尤好旁逸斜出，於文章正義之外往往別有所窺，故尤屬意晉書所云“褒傷時之貪鄙”之“時”字。竊以為元道《錢神論》傷時而已，文人騷客未可視其諷喻貪鄙為萬世之論，謂貪鄙儕輩莫不背棄聖賢之教。余嘗聞王翦舉秦國之師而與楚戰，軍未出函谷而數請良田美宅於秦王，其固貪乎？殆以癖好俗利而絕秦王狐疑耳。魯氏論曰，昔呂公欣悅於空版，漢祖克之於嬴二，……官尊名顯，皆錢所致。然吾亦曾聞，當其官尊名顯之際，蕭何竟以利民貪鄙之舉，塗汙清白之軀，而遂免於滅族之禍。高祖微時，何既薄賂重義箕斂高祖傾心相說，及其位顯，則並有雞犬之幸。然則伴君伴虎，至於斯竟以貪吝之行而遠屠戮奇禍，蓋時移事異，亦乎宜也！至于石金谷鬥富而身死，諸葛丹徒貪刻遂喪軀，則契合元道妙論。故謂貪鄙者亦存君子與小人之分也。若王翦、蕭何者，為君子貪；石崇、諸葛長民輩，為小人貪。務虛名而處實禍，君子不為也，于是事乃有高下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