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杰出的“心灵辩证法”

梦之仪

《复活》：杰出的“心灵辩证法”
　　　　　　　　　　　　梦之仪
托尔斯泰小说《复活》中有着极多的人物心理描写，被称作托尔斯泰的“心灵辩证法”，读罢小说，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点。
在人的灵魂深处，同时存在着两个人：一个精神的人和一个兽性的人。精神的人追求的是对人对己统一的幸福，兽性的人，他一味追求个人幸福，并且为了个人幸福不惜牺牲全人类幸福。当还是单纯的聂赫留朵夫初次遇到一样纯洁美丽的卡秋莎时，他身体里精神的人抬头，支配着他的行动。那年他来到姑妈家，认识了卡秋莎，“只要卡秋莎一走进房间，或者聂赫留朵夫老远看见她的白围裙，世间万物在他的眼睛里就仿佛变得光辉灿烂，一切事情就变得更有趣，更逗人喜爱，更有意思，生活也更加充满欢乐。她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不仅卡秋莎在场或者同他接近时有这样的作用，聂赫留朵夫只要一想到世界上有一个卡秋莎，就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而对卡秋莎来说，只要想到聂赫留朵夫，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他们的爱情，单纯而美好。“他当时满心相信，他对卡秋莎的感情只是他全身充溢着生的欢乐的一种表现，而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也有着和他一样的感情。”
三年后，当聂赫留朵夫升为军官，动身去部队途经姑妈家时，他已换了一个人：沉迷酒色，享乐成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对女人的作用理解为，女人是他领略过的最好的玩乐用具。所以，当卡秋莎还是卡秋莎的时候，聂赫留朵夫已经变了，他身上那个兽性的人，抬起了头，独霸了他的心灵。被兽性的人独霸了心灵的聂赫留朵夫，终于诱奸了卡秋莎，并且把她抛弃。
对于卡秋莎来说，往后的日子就是慢慢长夜了，她终于在命运面前堕落下去，沦为妓女。那个原本单纯的卡秋莎不存在了，剩下是一个没有羞辱感的玛丝洛娃。
但是事情就是那么凑巧，玛丝洛娃因事被涉到一桩谋杀案中，是非颠倒的陪审制度，把有罪的判成无罪，把无罪的判成有罪，玛丝洛娃成了这个陪审制度的牺牲品。作为贵族的聂赫留朵夫公爵正是这个案审中的陪审员，在法庭上，他认出了她。这令他非常尴尬、非常惊恐，想到如果法庭上人人知道他干的这些勾当，就会丢尽颜面，但又想到自己对卡秋莎犯下的罪行时，不觉大惊失色。他在心里产生了悔恨情绪，但他又不愿受它支配，他心里矛盾着要不要替她辩护。他担心无罪的玛丝洛娃在释放之后留在城里而令他不安，但当他听到无辜的玛丝洛娃因误判而去服苦役时，他又感到特别难受。想到玛丝洛娃，想到她那双斜睨的乌黑眼睛，想到自己对她犯下的罪行，他觉得他要为她上诉，要千方百计地为她减轻苦难，并且他要和她结婚，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他感觉到上帝的存在，因此不仅感觉到自由、勇气和生趣，而且感觉到善的全部力量。凡是人能做到的一切最好的事，他觉得如今他都能做到。”存在于他心中的那个上帝觉醒了，他身上那个自由精神的人觉醒了，灵魂，他为自己灵魂里的变化而欢呼。
灵魂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很难说得清，但是灵魂深处，总有一些东西牵扯着我们，让我们有所思有所想有所为。
从思想到行为引起他变化还有是聂赫留朵夫对土地的处理，从母亲留下的库兹明斯科耶庄园到两位姑妈要他继承的巴诺伏庄园，从把土地低价租给农民到彻底放弃土地，把土地交给农民，这和对待卡秋莎一样，他心中坚强的信仰使他感到快乐。他认为，这是在执行深铭在心灵的主的意志，是他力所能及的，这样做，让他心安理得。说到底，他这样做，还是为了自己灵魂的安宁。
这时候的聂赫留朵夫不停地受到来自自身的和外来的影响，外表美丽的玛丽爱特的诱惑使他的头脑一片混乱，卡秋莎与医士的“调情”让他一时感觉大难要临头，他处理土地时人们的不理解和嘲讽等等，这些都让他困惑过彷徨过，但是卡秋莎的变化让他倍受鼓舞，她从重见时对他的愤恨，从心里的抵制到慢慢地接纳他，重新爱上他，为他而改变自己，她的心在复活。卡秋莎心灵的变化，给了他心的温暖，他的精神升华到空前的高度，“他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平静的心情，觉得一切人都很可爱……他聂赫留朵夫爱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为了上帝。”玛丝洛娃又重新变成了卡秋莎，而聂赫留朵夫爱她是为了她，为了上帝，这样的思想也已经超越了对自己灵魂的拷问。
聂赫留朵夫也终于彻底地完成了他精神世界的复活，他对于卡秋莎所犯的错，他对土地的那份感情，他对自己的贵族生活，他对自己生活的那个圈子……都有了重新的认识。作为个体的聂赫留朵夫精神的复活，是非常真实的，而所有这些，对于聂赫留朵夫丝丝入扣的心理变化，一丝一毫没有逃过托翁的笔。读罢小说掩卷沉思，我们不觉为托翁高超的写作技巧而惊叹。
所不足的是，托尔斯泰化了很多笔墨写聂赫留朵夫所看到的所想到的，但对聂赫留朵夫过去好多次“灵魂的净化”的描写似乎过于吝啬，我想这样的“灵魂的净化”对于聂赫留朵夫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也就显得特别重要，所以在小说中是不可或缺一部分，如果能够加重份量，这个人物也会更加完善更加丰满。
　　　　　　　　　　　      
200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