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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人伦鉴识」与士人「读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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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4 19:52: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魏晋「人伦鉴识」与士人「读书」观
--《世说新语.赏誉》第三十四则札记


    「人伦鉴识」是东汉末至魏晋士人间的重要文化活动,在《世说新语》各篇之中记载相当多这类活动的记载,诸如〈赏誉〉、〈识鉴〉、〈容止〉、〈品藻〉等篇,更几乎可说是专门为记载「人伦鉴识」活动而立。面对魏晋时期此一重要文化活动,现代学界自然已有相当丰硕的研究成果;他们大多是采取宏观的角度,探讨魏晋「人伦鉴识」活动之形成之原因,从而得出它的形成与东汉以来乡里举察制度有关的论述。这类的研究成果,自然有其值得参考之处,但缺点便在于许多研究者将魏晋「人伦鉴识」的形成原因推溯到东汉以来逐渐形成的察举制度,却相对忽略了魏晋士人「为什么会承领东汉以来这种风气,并加以发扬光大?」
    个人以为,这个问题更加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因为过往时代的种种活动或制度,只能作为现今活动的参考背景而已,不能仅就过去曾经如何便判定现今应该如何。诚如清代两百余年汉人被迫留辫子,但现代人并不如此,留辫这种过去的文化对现代人有多大的影响,非常值得怀疑。同样地,东汉以来乡里举察制度对魏晋「人伦鉴识」的兴盛,或许真有其影响,但若非魏晋士人心理更加倾向、看重「知人」、「识人」、「品人」的层面,那么东汉的察举制度又怎能在魏晋大放光彩呢?
    因此,本文欲探讨魏晋「人伦鉴识」之原因,将不再赘述许多学者们曾经谈过的许多因素,主要从魏晋士人对「读书」观念的转变上来切入,《世说新语.赏誉》第三十四则恰是一个适合的讨论起点。
    先秦诸家当中,应推儒、法二家最重视国家社会秩序的维持,二者所持之基本观点有异,要言之,儒家崇「礼」,法家重「法」。然而,所谓「礼」、「法」云云,仅是一线之隔,「礼」重内心道德之修养,「法」重外在行为之约束,对于秩序的追求则一也。
    再者,就「行为表现」的观点来看,「礼」虽着重自律,故《论语》云「克己复礼」,但对于内在心性之修养,终须浮现于外在行为之表现,孔子屡倡「仁」、「礼」、「忠」、「恕」之际,也曾多次提到关于「视」、「听」、「言」、「动」诸行为的表现准则。可以说,儒家视「礼」为根本,此根本乃是「一切外在行为」之根本;从这个角度,正可发现「礼」、「法」的绾合处。
    既然「礼」、「法」的目的均是为了维持国家社会秩序,且能由外显行为见出是否合乎「礼」、「法」。那么,片面对外在行为的约束与要求,便有可能产生「千古高情闲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的虚伪情景。最大的关键在于,外在行为能见而易饰,而内心难测。因此,如何「知人」、「识人」便显得重要,这应是东汉乡里察举、魏晋九品中正制度的目的之一。这类「知人」、「识人」的鉴识活动,不止行于选官之时,《世说新语》中所记载相当多的人伦鉴识活动即是选例。有「评人者」,当然亦有「被评者」,而希望得到好评既然是人之通性,那么如何培养好的条件,便当是魏晋士人们努力追求的目标。
    这类目标的追求,具体展现在魏晋士人的「读书」观。「读书」是个修身养性好方法之一,尤其是研读儒家经典。一般人可能认为魏晋时期崇尚「三玄」,好尚清谈,兼及佛理,是儒学的衰弱期。其实不尽如此,魏晋士家大族为维持家族的秩序,亦往往重视子弟对儒家经典的研习。然问题在于,既然重视对儒家经典的学习,但魏晋士人却喜谈三玄佛理,甚至通宵达旦,反而不太能够找到他们漏夜论析儒经义理的记载。这便可能牵涉到他们读书观念的转变,试看《世说新语.赏誉》第三十四则云:

太傅东海王镇许昌,以王安期为记室参军,雅相知重。敕世子曰:「夫学之所益者浅,体之所安者深。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形。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王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1]

太傅东海王的这番言论,并不是说当时世家大族已不学习儒家礼度,因为当时世家重视儒经是一个历史事实,因此我们宁愿相信,东海王这番话并非不重视礼度,只是它另一方面也透露了这么一个讯息:闲习礼度必须透过书本,而所谓「讽味遗言」,在魏晋士人心中则认为是圣人、六经之稗糠,言无法尽意。现代学者的研究也早已指出,这应当是对两汉繁琐的传注训诂的反动。在这个背景下,东海王才会说「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形。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所学的是什么呢?即是优秀的「人伦」。这种学习态度的根本,就是不拘泥于书本的读书观,抛开书本,直接就实存的楷模来学习。但果真能够「完全」抛开书本吗?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但从这个观念却可衍生为一种新的读书态度--「不求甚解」。《名士传》即称阮咸之子阮瞻:

夷任而少嗜欲,不修名行,自得于怀。读书不慎研求,而识其要。[2]


综上观之,可以发现魏晋时期士人的读书观,相较于两汉已有所转变,由繁琐的传注训诂转变为「不求甚解、但识大意」。这种态度似乎与当时「人伦鉴识」的流行有关,因为据上引《世说新语.赏誉》第三十四则的记载可知,「不求甚解」的读书观是和「学习良好的人伦」相互联系的,也就是说,透过「不求甚解」的读书态度,可以从「式瞻仪形」、「亲承音旨」两方面学习好的「人伦」。


「人伦鉴识」的功用除了是评骘优劣之外,对被评者来说,获得好评更具有增光益采的效果。东汉察举和魏晋中正制度的鉴识人物,有其在「选官」上的需要,但我们看《世说新语》中所载,其实当时的「人伦鉴识」却未必是基于「选官」的考虑,反而更接近一种士人间的文化风气。
[3]此种文化风气兴盛的背后,实牵涉到士人追求好评的人类通性;追求好评的心态,其实也就是「人伦鉴识」流行的原因之一。因此,魏晋「人伦鉴识」的流行,实与「不求甚解」的读书风气同步兴起,并息息相关。简言之,即魏晋「人伦鉴识」的流行,和士人追求好评的风气有关,为了追求好评、学习好的「人伦」,最有效的方法即是摒弃繁琐传注,透过「不求甚解」的读书方式来追求。

[1] 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赏誉〉,页439

[2] 同前注,刘孝标注〈赏誉〉第二十九则引《名士传》,页437

[3] 虽然如此,但直至晋时,「选官」仍不失为「人伦鉴识」的功能之一,《世说新语.赏誉》第65则刘孝标注引《徐江州本事》曰:「谯国桓彝有人伦鉴识,尝去职无事,至广陵寻亲旧,遇风,停浦中累日,在船忧邑,上岸消摇,见一空宇,有似廨署,彝访之。云:『舆县廨也,令姓徐名宁。』彝既独行,思逢悟赏,聊造之。宁清惠博涉,相遇怡然。因留数夕,与宁结交而别。至都,谓庾亮曰:『吾为卿得一佳吏部郎。』亮问所在,彝即叙之。累迁吏部郎、左将军、江州刺史。」出处同前注,页458-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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