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号的洪业先生

leoster

５４号的洪业先生

      www.pku.edu.cn/news/xiao_kan/2003年11月8日

      　　燕南园５４号住过不少前辈。２０世纪５０年代，冯友兰先生原住５４号，北大党委书记江隆基住５７号，后与冯友兰对换。６０年代还住过北大党委书记兼校长陆平以及数学家庄祈泰和曾任北大教务长的严仁赓。
      　　这幢小楼最早的住户是燕京大学教授洪业先生。洪业生于１８９３年１０月，福建侯官人。他的号很有意思：“煨莲”，是其英文学名“威廉”的音译，颇有些洋味儿。这与他本人的经历很有关系。青年时他赴美留学，先后获得多个博士学位。１９２２年，洪业应燕京大学之聘担任助理教授，在美国协助燕大副校长路思义筹得巨款，以兴建新的校舍，这大概算是他与燕大结缘的开始。而燕南园的建设，据说也是由他发起的。原因很简单，当时城里的北京大学、师范大学的教授有的自己购了房产、有的租了独院、还有的住在学校宿舍，燕京大学由于远在城外，所以就要在校园内或附近解决教职员的住宿问题，建于勺园旧址东侧的燕南园和东门外的燕东园，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于２０世纪２０年代。
      　　燕京大学在教师住宅的建设上可谓精益求精、不惜工本，除了泥石砖瓦取自当地，其他建筑材料多由国外运来，那门扇窗框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红松，就连门上工艺精良的把手也全由黄铜制成。房间里铺设了打蜡地板，屋角有造型典雅的壁炉，卫生间里冷热水分路供应，每栋住宅还有独立的锅炉房以供冬季取暖。家家门前屋后都有一个宽敞的庭院，花草林木格外繁茂。各自相对独立的庭院或分或合，在校园里形成了一个景色别致的特殊区域。与教学区和办公区飞檐斗拱大屋顶的中国传统建筑风格迥异，燕南院和燕东园取的是美国城郊庭院别墅的模式，一色的灰砖小洋楼。
      　　不久，洪业回国，成为燕南园的第一批居民，住进了５４号那座两层的小楼。他先后在燕京大学任历史系教授、历史系主任兼图书馆馆长，在制定现代化的科学图书馆管理制度以及工具书编纂、索引研究等方面造诣颇深，是蜚声海内外的著名学者。
      　　洪业先生的成果很多，其最有特色的是主持哈佛燕京学社引得编纂处编纂出版经、史、子、集各类古籍引得６４种８１册，是国内较早运用科学方法编纂的古典文献工具书。引得是索引（ｉｎｄｅｘ）的另一种译法音义均贴切。洪先生童年诵书，最难背的是艰涩难记的《尔雅》，为此书挨过多次打，稍长才知《尔雅》是一部以义为主的中国最早的分类百科词典。洪先生认为古书不管是按音韵还是按部首查检都很费力，于是他从１９１９年起，到１９３０年引得编纂处成立，经过多年探索终于发明了一种新的号码排检法——中国字庋撷法。洪先生以此种方法获得哈佛燕京学社本部的专项拨款。他亲手制定《引得编纂手续纲要》从选题到出书形成十个环节：一、选书，二、选本，三、钩标，四、抄片，五、校片，六、编号，七、稿本，八、格式，九、校印，十、撰序。洪业为引得作序最多，有１０篇以上，大多数是体大思精的专门论著。如《礼记引得序》长达数万言，是一篇颇具功力的两汉礼学源流考。解析了两千年来有关礼在古典文献中长期争论不休的疑难问题，详述了自己对《礼记》的疑义，是一篇集礼学之大成的专著，得到法国明文学院的赞赏和推许，荣获了１９３７年度巴黎儒莲奖。
      　　“卢沟桥事变”后，洪业留在北平。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一大批燕大师生相继被日寇逮捕入狱，洪业也在其中。由于他是老教授，在日本也有许多学生，所以没有被判刑，但释放后仍受到严密的监视。他坚决不为日伪做事，靠卖画售书为生，直至日本投降。燕京大学复校后，他依然担任历史系教授。
      　　引得编纂处从１９３０年秋至１９５１年冬，总共编印出正刊４１种，特刊２３种，合计６４种各８１册。八分之七是处里所编，给后人留下一批宝贵成果。解放后，中华书局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先后进行加工影印，洪业先生的开创之功永载史册。仅在２３种特刊中，洪业就编写了《引得说》（１９３１）、《勺园图录考附引得》（１９３３．１０）和《清画传辑佚三种附引得》（１９３４）可谓成果斐然。特别是《勺园图录考》中影印了明万历４５年（１６１７）勺园主人米万钟手绘的《勺园修禊图》，是洪先生刻意寻访，为学校图书馆所购，使３００年前校园一隅的景象重现于今人面前。洪先生还对勺园故址及其周边地理进行考证，用英文写成关于淑春园的研究，并在学校演讲。侯仁之先生常常对后学讲述这段历史，并充满深情地说：“正是煨莲师关于校园历史的研究，引导我进行对于北京西北郊区历史上著名的园林区的实地考察，进而又扩大到对整个北京地区开发过程的研究。”侯先生还不止一次地给我们讲述洪业师课内课外对他的帮助指导，是洪业师推荐侯先生去英国利物浦大学专攻历史地理学的。他的名言是“择校不如投师，投师要投名师”。
      　　１９４６年，洪业赴美国，从此离开了燕南园，先后在夏威夷大学和哈佛大学任教。１９８０年１２月２３日在美国病逝。根据他生前安排，其珍贵的藏书分别捐赠给中央民族学院及北京图书馆，拳拳爱国之心，可见一斑。
      萧东发 陈光中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