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的禁忌和崇拜(户力平）

东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数字中最普通的“四”竟然成了人们最忌讳的符号。买车上牌照忌讳有“4”；结婚绝对不选带“4”的日子；就餐时带“4”号的桌绝对不坐，于是一些商品楼编号时取消了4层、14层、24层；有的影剧院没了带“4”的排号……但仔细查阅了中国古代“谈凶论吉”的权威典籍《周易》，也没有给“四”贴上“凶煞”的标签。在“易学”中，先天八卦中的“四”与震卦对应时，蕴含着积极向上、奋进、茂盛等意向；后天八卦中“四”与巽卦对应时，蕴含着自由、活泼、昌盛等意向，根本没有晦气、倒霉、不吉利之意。一些人忌讳“四”的主要原因是其与“死”谐音，特别是在一些方言中，“四”有时直接念成“死”，于是就被视为晦气、倒霉、不吉利的数字，避而远之。其实作为数字应当说无所谓好与不好，它只是一种量的表示符号。纵观老北京人四合院里的生活，还与“四”有着许多不解之缘呢。
　　先说这四合院所处的位置，就与“四”密不可分。四合院置身于街巷、胡同之中，而在北京地名中，带“四”字的街巷和胡同相当多，其中有东四、东四西大街、东四北大街、东四南大街、东四二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七条、八条、九条、十条、十一条、十二条、十三条、十四条)、西四、西四东大街、西四北大街、西四南大街、西四北头条(二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七条、八条)、四道湾胡同、四井胡同、四环胡同、四根柏胡同、东四块玉北街、东四块玉南街、西四块玉胡同、四平巷、四平园胡同、四胜胡同、四槐居、四眼井胡同、四员厅、四川营胡同等五十多个。
　　再看这四合院的格局，四四方方，四边对称，北边为正房，坐北朝南；两侧为东西厢房；南向(南房)为倒座房，四边相连构成四方形，体现的是“地方”；院落成闭合状，门窗皆开向院内，体现的是“天圆”之意。“四”与“合”的环境表现了完整、和谐、稳定的传统理念。
　　在四合院的文化生活中，与“四”更是密不可分。京戏是老北京人最喜爱的表演艺术，听戏讲究听“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四小名旦”(李世芳、张君秋、毛世来、宋德珠)和“四大须生”(余叔岩、言菊朋、高庆奎、马连良)的唱功，念、唱、做、打“四功”最好。有戏迷时不常的还要到“四大戏园”(广和楼、华乐楼、广德楼、第一舞台)过把戏瘾。除了京剧，北京人过去最喜欢的就是曲艺节目了，以相声、快板书、大鼓书和单弦儿四种形式最受青睐。走在胡同里，时常能听到从四合院的话匣子里传出来的侯宝林、刘宝瑞的相声，李润杰的快板，董湘昆的京东大鼓，马增慧的单弦儿，京腔京韵，别具特色。评书更受北京人喜欢，讲究听连、品、赵、王四大名家(连阔如的“东汉”、品正三的“隋唐”、赵英颇的“聊斋”和王杰的“三侠五义”)的评书。
　　再说这北京人的休闲生活，也与“四”有关。看风景讲究四季赏四景：春季到郊外踏青赏花、夏季到积水潭赏荷、秋季去西山赏红叶、冬季到北海赏雪景。消夏讲究去什刹海、葡萄园、菱角坑、二闸四个清凉地儿。
　　四合院的老玩意也与“四”有关，四大玩好：玩鸽子、养金鱼、玩虫儿、养猫。男孩子玩的是滚铁环、抽陀螺、拍三角、弹球儿。女孩子玩的是跳皮筋儿、抓（chuǎ）拐、踢布包和过家家。老年人喜欢下象棋、文人雅士摆围棋、年轻人玩军棋、孩子们玩老虎棋。而二胡、京胡、笛子和口琴是不少家里常玩弄的四种乐器。
　　这四合院里的吃喝与“四”更是联系密切。主食以面条、馒头、米饭、窝头四样为主，还喜欢吃四种膻味儿（东来顺涮羊肉、月盛斋酱羊肉、烤肉季烤羊肉、白魁烧羊肉），喝酒讲究喝菊花白、莲花白、葡萄酒和玫瑰露四种传统名酒。而喝黄酒要喝四大茂（和茂、同茂、勤茂、盛乾茂）。亲戚朋友聚会要到“四大饭庄”（福兴居、万兴居、同兴居、东兴居）。最具风味的四种小吃是冰糖葫芦、糖炒栗子、金糕和果脯。
　　老北京的民俗活动丰富多彩，多以“四”为组合。每年要过春节、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四大节日。春节多逛隆福寺、厂甸、东岳庙、白云观四大庙会。迎新春有“四贴”（门神、春联、窗花，“福”字）。逢年过节讲究送点心匣子、杂拌儿糖、二锅头和果儿篮“四件”。家里多供奉关老爷、观音菩萨、财神爷和灶王爷四位神仙。门前设有四种镇物：门墩上的石狮子、门首上的兽头、门扇上的门神、门前的影壁。送物有四忌讳：一忌送钟（终）、二忌送鞋（邪）、三忌送药锅、四忌送单儿（单数）。置物有四忌：一忌筷子插在盛满米饭的碗里，因旧时死人后要摆供品，其中“倒头饭”就是将筷子插在盛满米饭的碗里。二忌刀子放在盆里，旧时送葬后要在死者门前放一个盆，里面放一把刀，从坟地回来的人要在盆里翻一下刀（最早是在盆沿上磨三下刀），说是避免带回鬼邪。三忌茶壶嘴儿对着人，因为茶壶嘴儿容易让人联想起撒尿。四忌吃米饭不够时不能说“要饭”，因旧时乞丐乞讨时称“要饭”。
　　说起四合院内的树木，也有特定的习俗，人们种的最多的是海棠（象征荣华、富贵）、石榴（花果红似火，象征日子红火）、枣树（有“早立子”“早得子”之意）和葡萄（籽粒饱满，象征多子多孙，葡萄架下好乘凉）。比较忌讳种的四种树是桑树，“桑”与“丧”谐音，被视为不吉利；松树，过去多种在阴宅，也就是墓地；皂角树，“皂”与“灶”谐音，俗称倒霉为“倒灶”；梨树，“梨”与“离”谐音，有离别、分离、不和之意。同时这些树种木质较劣，难以长成粗壮之材。
　　此外有个头疼脑热的要到“四大药堂”（同仁堂、鹤年堂、千芝堂、庆仁堂）去抓药。
　　另外还有“四大件”之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沙发四大件。八十年代是电视机、冰箱、录音机、洗衣机四大件。
　　由此看来，在四合院的生活中，“四”被视为是吉利数字，是一个具有概括力度、适于架构整体的数字，也是一个最具通达、蕴涵和谐之意的数字。有“四”就意味着安稳、牢固而和谐。所以过去人们对“四”从来没有什么忌讳之意，而是情有独钟。而被现代人视为吉利数字的“六”和“八”无法与之相比。尽管也有以“六”和“八”为组合的事物，但无论从数量上，还是所含阔的领域上，都远远不如“四”。可以说四合院里的生活与“四”密不可分，并构成独具特色的风景、风俗、风味和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