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取消中医”的网上签名活动闹得沸沸扬扬:中南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有人在网上贴出《征集促使中医中药推出国家医疗体制签名公告》,引起轩然大波,说是有上万人参与签名。此举惊动了国家卫生部,卫生部新闻发言人毛群安表示:坚决反对“取消中医”的言论和做法,并认为这是对历史的无知,也是对现实生活中中医药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的无知和抹煞。但是,还是有人从各方面论证中医的“不科学”和“不安全”。科普作家方舟子认为“中医理论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是“伪科学”,还质疑中医药的疗效。以揭露伪科学著称的中科院院士何祚庥也公开表示“支持批评中医”,并且坦言“如果打分的话,西医可得90分。中医只有10分。”这场风波并没有因为卫生部出面而结束,仍在继续,但是也日趋明朗化。 这场争论涉及到不仅是中医是否科学,也涉及到千家万户亿万百姓的健康,以及求医看病的大问题。如何看待这些问题呢,笔者就此采访了上海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中华医学会身心研究委员会主任何裕民教授。 何裕民教授直言不讳地指出,所谓“上万人签名”,实际上只有138个人,而且大部分对中医中药不甚内行。说起来,引发这场争论的始作俑者张功耀和何裕民教授还有一点渊源,张功耀曾经投了一篇文章给《医学与哲学》杂志,主张取消中医,当时就有人认为这篇文章不值得一发。何裕民教授是杂志的副主编,认为学术领域的争鸣是好事儿,引发大家讨论会有助于对问题的认识,在他的坚持下,还是不加删改地发了。 实际上关于中西医或“科学”或“玄学”的嘴皮子仗,前两年已经开打了,只是动静没有这次这么大。现在对中医持反对态度或者告别态度的大致有三类人:第一类人是主张唯科学主义逻辑,以西方标准衡量一切。在他们看来,但凡从结构上找不出严密依据又没法用逻辑关系说理的,就不是科学,就要被淘汰。第二类人因为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了解不深,有迷恋西方的倾向,因此持反对态度。第三类人则有借此哗众取宠“做秀”的嫌疑,对于这类杂音,不必太在意。 何裕民教授认为,医学不仅是科学,还是一种人文文化:医学不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种艺术。在对待中医问题上,有些人主张用惟一的西方近代科学标准来评估。这种评估标准在解释化学、物理学等现象方面很成功,但在解释生物学方面会面临挑战。因为,生物科学与物理科学的规律不完全一样,标准也不能一元化。近代科学并非惟一的知识源泉,也绝非惟一的知识标准。不能得到近代科学支持的观点,在逻辑上有可能是近代科学的无能为力,或者暂时水平不够。从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元性角度来看,中医不仅是国宝,而且是科学发展的非常重要的参照物。 有人把这次争论和上个世纪20年代末期关于中医药的争论联系起来看,对此,何裕民教授认为不是一回事儿。这次争论无论在深度上还是时代意义上,都与“五四”时期以及其后的争论不可同日而语。“五四”时期,中国刚刚打开国门,那时候的知识分子怀着满腔热情,希望向西方寻求科学、寻求真理,以图强救国。那时候的中国缺乏科学精神,所以很多西方舶来的东西都被接受,而许多传统的东西都遭到批判,其中难免有偏激之辞,但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思想启蒙运动。回过头来看,今天再谈这个问题,就不是什么思想解放,更多的是一种“做秀”。我们今天最缺乏的就是一种人文精神、宽容精神,以及平等地对待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精神。对于现在出现的“取消”中医的声音,我个人认为是一种偏见,与时代精神格格不入。 1929年,国民政府也曾有人提出“取消中医”。留洋医学博士、时任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的褚民谊和时任行政院长的汪精卫借此大做文章,鼓吹全盘西化。留学日本学西医、时任国民政府内政部卫生专门委员会委员的余云岫是废止中医派的代表人物,他提出废止中医的四大理由:一、中医理论皆荒唐怪诞;二、中医脉法出于委侯之学,自欺欺人;三、中医不能预防疾病;四、中医病源学说阻遏科学化。余云岫要求逐渐取消中医,一者任其老死,自然消亡:二者不准办学,使后继无人。当时情况非常紧急,中医岌岌可危。中医界群情激愤,在全国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废止”风潮。 当时四大名医之一的施今墨一次偶然往诊,镇住了汪精卫。时逢汪精卫的岳母恶性痢疾,每天腹泻十几次,请遍了当时的著名西医,都不见什么效果,病人已经奄奄一息。有人向汪精卫推荐施今墨,刚开始汪精卫怎么也不同意,后来没办法只好请施先生来诊治。施先生仅凭把了一下脉搏,便找到了汪精卫岳母的病症,说到她症状时,每言必中,汪精卫岳母频频点头、心服口服。施先生当即为她开了十天的汤药。汪精卫的岳母问:先生何时再来?施先生坚定的告诉她:你就安心服药,三天后痢疾就会停止,十天以后会康复如初,不必复诊!汪精卫的岳母果然按时痊愈。汪精卫这才相信中医之神验,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亲笔题字送匾,施先生不收牌匾,只提出一个要求:请收回“取消中医”的决定!自此,汪精卫对“取消中医”的态度不再那么坚决。 专家认为,中医是以哲学为基础的,擅长从宏观上捕捉现象,具有天人合一、辩证论治、整体施治的观点,而不仅仅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机械模式。而且,中医的养生保健功能强于西医是举世公认的。 日本也曾有过这样的争论。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的汉医界也是本着科学救国的精神,首先提出废除汉医,尊崇“兰医”即西医。然而,到了上个世纪50年代末,日本医学界开始出现“复兴汉医”的声音,到七、八十年代达到巅峰。一百年前由汉医首先提出废止汉医,一百年以后却由西医提出要振兴汉医。因为他们认识到,“现代医”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而汉医有许多实际价值值得借鉴。 这场争论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呢?首先中医是国宝,不容抛弃;其二中医具有西医不可替代的功效,具有西医达不到的治疗效果:其三,中医现在也面临着“内忧外患”。 我国中药处方有1000多种被外国抢先注册,韩国、日本在复兴传统医学方面不遗余力;而我们国内一直有不和谐声音,甚至出现传承危机。目前用中医理论思路看病的不过3万人,与整个医疗队伍相比,不成比例。在中医培养方面,现在的教育模式是借鉴西方院校批量生产,这对于需要传统文化根基、需要临床经验积累的中医而言,是一个致命伤。还有观念上的一些问题。有人认为,西医能治百病,中医只擅长治疗疑难杂症。其实,在急诊抢救方面,西医固然是强项,但在很多小毛病如感冒以及一些常见病如高血压、冠心病治疗方面,中医还是很有优势的。在对症“治病”方面,中医或许不敌西医;但在调整状态方面,西医不敌中医。中西医各有优势,完全可以协同作战,没有必要剑拔弩张,全面抗衡。 |
发表于 2007-6-3 10:43: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