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一齋先生上傳此書
是書在吾邦版刻史上意義重大且流傳有序。
據李致忠先生《宋版書敘錄》記載,北京圖書館收存的、漢鄭玄注《周禮》12卷和《禮記》五卷兩部儒家經典著作。前者現存只有兩部,一部完帙,一部僅存前六卷;後者全集為20卷,現存卷一至卷五,雖為殘缺版本,但仍屬珍本書。宋版書傳至清代已成稀世之寶,今日更顯珍貴。
《周禮》,是宋代婺州市門巷唐宅刻坊所刻印的,書上鐫有牌記可證,毋庸置疑。此書刻工有王珍、沈亨、余宏、徐林、李才等人。其中沈亨和餘宏是南宋初期婺州一帶的刻字工人,他們曾在孝宗時參與刊刻《廣韻》一書。故此書之刻亦在南宋孝宗之時(1163~1189)。此本字體秀雅,刀法剔透,皮紙造印,墨色勻淨,一看便知是宋時浙刻風貌。
宋代婺州市門巷唐宅刻坊,遍查明萬曆、清康熙、道光年間的《金華府志》和《金華縣誌》,婺之郡治,惟有唐仲友父子為婺州城裏的唐姓大家族。據康熙《金華府志》60卷記載:“唐仲友,字與政。父堯封,紹興二年(1132)進士,官至殿中侍御史。”在唐氏父子中,其父堯封,清德有聲,其學與葉適為代表的永嘉學派同調,永嘉學派與以陳亮為代表的永康學派合稱事功學派,以地域特徵而言的“婺學”,包含著事功學派。所以,唐仲友父子,也是金華學派的重要人物。
唐仲友(1135~1216),字與政,號說齋,少承家學,博涉群書,登紹興二十一年(1151)進士,複中宏詞科,累官判建康府,繼試館職。曆秘書省正字著作佐郎。他博聞強識,史學精絕,獨尚經制之學。然天性廉直,與物多忤,仕未通顯。他又有刻書愛好,曾因校刻《荀子》等書,而遭朱熹彈劾,故婺州本《周禮》為唐仲友父子所刻,可能性是極大的。
婺州城自古有石板巷、芝麻山巷、柴場巷、螺螄巷、斯家巷、莊家巷、趙麻巷、石子巷、小倉巷、酒坊巷、戚家巷、曹家巷、壯城巷、八角巷、躍龍巷、皂坊巷和上同巷等街巷名稱,表明婺州城的街道歷來有稱巷的傳統。由此上推至南宋,唐宅所居的“市門巷”,可能是在某個城門、某個門樓或某個市區附近的街巷名稱。
南宋統治者經過50多年的努力,在政權基本得到鞏固後,把“興文教,抑武事”作為實現“長治久安”的基本國策,在長達80餘年的時間裏,開展了三次興學運動,在地方上興辦了一批官學。婺州的州學和義烏、武義、東陽、浦江、蘭溪、永康各縣的縣學,就是這一期間相繼建立起來的。南宋時,婺州民間的書院興盛,見諸方志記載的就有30多所,其規模也大大超過官辦學校。南宋金華學派(婺學)創始人呂祖謙,多次邀請朱熹到東陽石洞書院、武義明招山書院和金華麗澤書院講學。朱熹又接納義烏徐橋、傅定為門人。全祖望在《宋元學案》中說:“乾淳之際,婺學最盛。”這一評價是符合實際的。
中國古代書院,王應麟在所著《玉海》中解釋稱:“院者,取名于周垣也。”就是說,書院就是指有圍牆院落的藏書、校書、讀書的場所,書院與書籍是不可分的。如呂祖謙主講的麗澤書院,在學規制定方面,比朱熹復興的白鹿洞書院等國內著名書院早了12年。理宗紹定三年(1230),麗澤書院刊印司馬光《切韻指掌圖》二卷,就開創了書院刊印圖書的先河。
書院發展推動了印刷術的改善,印刷術改善又是書院發展的重要條件。如《朱子語類》140卷,就是輯錄朱熹99個弟子多年聽講筆記而成的,呂祖謙在麗澤書院講學有“麗澤講義”,也是學生的聽講筆記整理匯總起來的,都需要刊印。所以,唐仲友父子創辦“婺州市門巷唐宅刻坊”,是傳播“婺學”學術思想與實現“婺學”教育目標的需要。唐仲友父子重刻的《周禮》(亦稱《周官》或《周官經》),是一部搜集周王室官制和戰國時代各國制度,寓以儒家政治理想,經過增損排比彙編而成的職官專著。是研究先秦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禮法諸制的重要的儒家經典著作。特別是漢鄭玄(127~200)注釋的古籍,乃讀經之憑藉,通經之津梁,後世儒學家們說:“讀經而不由鄭學,猶欲入室而不由戶也。”
婺州,自古為“人傑地靈”之邦,具有得天獨厚的發展雕版印刷業的社會環境和自然條件。以義烏為例,南宋時有滴珠書院、東岩書院、五雲書院和龜山書院等等。師事朱熹的徐橋(1160~1237),所著有《讀易記》、《讀史記詠》、《雜說》各一卷,《文集》10卷。
從北宋始用竹子作為造紙原料,正如蘇軾在《東坡志林》中說:“今人以竹為紙,亦古所無有也。”義烏蘇溪,水源豐富,盛產水竹。清代詩人范幹在《水竹洞天》一詩中寫道:“蘇溪溪上亭還好,水竹清幽勝倍加。安得攜朋並載酒,爛題詩句發英華。”可見,婺州義烏具有豐富的造紙原料。況且義烏離徽州不遠,徽墨、徽硯、徽筆、徽紙供應充足,擁有發展印刷業的良好物質基礎。
書籍雕版所用的木材,以棗木或梨木為佳。嘉慶《義烏縣誌》記載:“本縣宋時,青棗、三花梨即已聞名外郡。”所以具有豐富的雕板材料。1937年,三花梨產量達到350噸,1949年的鮮棗產量達到755.6噸,並享譽全國。
義烏蘇溪,又名大陳江,屬錢塘江水系,江寬約60米,是義烏兩大水系之一,它直穿蘇溪蔣宅。唐代時,在蘇溪橋頭建有“溪上亭”。文獻記載,唐代詩人戴叔倫在《過蘇溪》詩中寫道:“蘇溪亭上草漫漫,誰倚東風十二欄。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風雨杏花寒。”可見,早在唐朝時,“蘇溪亭”就是個文人雅士們暢敘幽情的勝地,蘇溪也具有發展書籍印刷業的人文環境。
中國古代圖書,原為統治階級所專有,而且圖書還不可能從文獻、檔案中分離開來。到了唐代創造出雕版印刷術後,圖書才成為積累知識、傳播經驗、交流思想而獨立存在的文化“載體”。到了宋代,雕版印書業十分昌盛,宮廷乃至官府都刻書,私家、坊間也刻書成風,圖書才成為有專業印刷、運輸、銷售的商品,書籍在宋代首次出現了文化產權的問題。所以,唐宅《周禮》和蔣宅《禮記》,開始有了“牌記”、“版記”,用來標明出版者和刻坊的名字。《周禮》還在版心下端鐫印刻工姓名,這些不僅是保護版權的一種標識,而且是書籍刻印、校勘、裝訂品質和信譽的化身,這是古籍雕版書上最早出現的商標。
一般地說,每一時代,每一地域刻書都有自己的特點。宋代不論官刻私刻,多用好手寫,好手刻。字體雖為規整的正楷字,但各有風格,形同法書。加之刻工的高超技藝,能將書寫人的書法神韻惟妙惟肖地表現出來,更給宋版書籍增添了藝術魅力。就地域而論,宋代浙本用筆方整,剛勁挺秀,刀法嫺熟,轉折筆劃輕細有角,不留刀痕,反映原來字體最為忠實,成為後世刻書的楷模,影響我國千年古籍刻本的風格。
宋代刻書,沒有一定的款式規格,其行格以八行至十行者居多。行格的疏密,取決於刻書單位或個人的財力物力及對作者的崇敬程度。例如兩浙東路茶鹽司所刻之書,因財力充裕,自然鋪陳講究,多為半葉八行款式;而婺州市門巷所刻《周禮》,雖為儒家經典,但受私家財力所限,即用每半葉十三行的款式。正因為如此,這部《周禮》成為《版本學》上私刻本和坊刻本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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