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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真挚,情余于辞——浅析韩愈《祭十二郎文》抒情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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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7 18:29: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祭十二郎文》是韩愈为自己早逝的侄子韩老成所做的一篇祭文,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曾对祭文做过明确的定义“若乃礼之祭祀,事止告飨;而中代祭文,兼赞言行。祭而兼赞,盖引神而作也。” 而韩愈的这篇祭文历来为人称颂,不仅被列为中国三大祭文之首,更有“祭文中千年绝调”的美誉,其原因不只在于韩愈成熟的笔法与精巧的构思,更在于其绵密深沉,真挚延宕的情感抒发。运笔言情,以情动人,使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有着穿越古今而传唱不衰的的独特艺术魅力。
一.        亲人离世之哀恸
  在《祭十二郎文》开篇起笔之时,韩愈便以不经意的一笔带出了自己心中难以言说的哀恸之意,“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得韩老成死讯七日,方有精力为其提笔作祭,足可见其离世对于韩愈打击之沉重。韩老成的离世使韩愈如此悲伤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二人实为叔侄却情同手足,年少时二人“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 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在极重门第观念的当时,韩愈对家族的寥落有着深深的无奈和伤感,因此与十二郎的朝夕相伴的岁月更显得弥足珍贵。同时,“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的家族现状也让韩愈感受到切肤的孤独,甚至于无助之感油然而生。通过对日常生活的细致描写,韩愈交代了二人共同的成长轨迹与深厚的情感基础,从而为后文的层层抒情做好了铺垫。
另一方面,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韩老成的突然离世让韩愈措手不及,造成韩愈身陷悲伤地漩涡之中难以自拔。突然得到至亲离世的消息使韩愈顿感凄凉孤苦,无所凭依,甚至神思恍惚,不知所往。韩愈在文中多次发问,“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通过多个层次的发问,一方面表现了韩愈心中对于亲人的深切怀念,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韩愈对于人生和命运的思考与追问。
除了已在表达心中的沉痛之外,韩愈在字里行间还流露着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惭愧,觉得自己对十二郎关心不够、照顾不周。通过对侄儿生、病、死、葬料理不到的无限遗憾与自责,表现了在失去侄儿后的痛惜之情,哀思深挚,读之使人回肠荡气,不能不为之悲戚不已。正如前人评价,“通篇情意刺骨,无限凄切。” “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 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极乎?”
俗语有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时不我待的无奈与悔恨让韩愈在亲人骤然离世之时更感悲切,“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古文观止》评论说:“情之至者,自然流为至文。读此等文,须想其一面哭,一面写,字字是血,字字是泪。未尝有意为文,而文无不工。”足见韩愈笔力之深,用情之切。
二.        生死无常之惊惧
  在《祭十二郎文》中,韩愈曾有这样的感慨“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短短的四句却包含了韩愈对于天命、神仙、道法、人生的思考与追问。对于死亡和衰老,韩愈自身是坦然的,“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可以说韩愈在面对自身的死亡与衰老是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的,但是在他的理解中,少壮老衰才是符合天地道法的规律,十二郎的突然离世,打破了他所固有的生死观念,让他深深的体会到了生死无常的惊惧。
  “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韩愈在着笔写初闻噩耗时将信将疑,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的心理,尤其显得哀婉动人,语意反复而一气贯注,句式长短错落,音韵铿锵,具有浓厚的抒情色彩。从将信将疑、恍惚不定的字句中,我们看到了作者因侄儿之死所引起的情感的剧烈震荡,以及对天命无常的慨叹。
  韩愈在其他的作品中,也曾流露出对于人生宿命的感慨,如在《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诗中,他写道“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人近中年对于人生总会有一些看破之意,韩愈也有一分参破生死的淡然与自信。然而韩老成的离世,让韩愈对自身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不确定,对于命运的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故写出“几何不从汝而死也”的无奈心声。生不可知而死不可得,韩愈心中复杂的情感只能在反复的慨叹之中加以表达,“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古文观止》中,评价《祭十二郎文》时曾有这样的一段话,“写生前离合,是追述处要哭;写死后惨切,是处置处要哭。至今犹疑,满纸血泪,不敢多读。” 足见韩愈悲之切,痛之深。
  在祭文结尾之处,韩愈写到“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可见对于人生的无常,世事的变化,韩愈心中有着深重的无奈与隐忍,也由此开始了新的对于人生的思考和领悟。
三.        人生空漠的孤苦
  人生的空漠之感在中国古代文人的笔下时有流露,如苏轼曾写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对于人生的空漠之感,中国的古代文人,尤其是漂泊于官场的文人更是常见的。而在这一篇《祭十二郎文》中,韩愈将自己宦海沉浮的疲惫,碌碌不可得的辛酸及人生无依的孤苦表露无遗。
  在这篇不长的祭文之中,韩愈单独用了一段来叙述自己的官场经历,“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几经辗转,亲友离散,本想以一己之力撑起家门振兴的重担,却反被俗世浮名所累,直至至亲离世而不能团聚相伴,如果说这样的一份希望化为失望的落差还不足以让韩愈无所适从,那么在精神上最亲切的陪伴,十二郎的逝世则足以让韩愈体会到人生空漠的孤苦,“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此后,韩愈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并肩前行的伙伴,前方也没有了明亮的期待,前行的路上只有孤身一人,再无依靠可言。
  苏轼曾评价说,“读韩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友”。谢枋得也在《文章轨范》引安子顺语:“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哭者不慈。”可见《祭十二郎文》的独特艺术成就与艺术魅力。而使这片祭文历经千年而魅力不减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其中深沉真挚,直抵心扉的情感。正所谓“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只有将自己的真情实感融入创作之中,才能为作品注入真正的生命力与感染力。

参考书目:
1. 刘勰  《文心雕龙•原道》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200404-1
2. 袁世硕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三>》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2-3-13
3. 王仲文 《李清照集校注[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9年
4. 谭正璧 《中国女性文学史[M]》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1
5. 袁行霈 《中国文学史 第二版 第二卷》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12-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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