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书斋札记——海昌访书闻见录一

艾殊仁

06年曾与书友同到不远的海宁硖石镇访书。由当地的朋友领至一故家，入眼便是两层楼的清式旧宅，主人是一位年逾古稀的清瘦老人，言谈间可见其旧学功底颇深。表明来意后老人至内间捧出一旧式樟木书箱，言明其所藏常见书早于前数年中陆续散完，此为数十年精华所聚，笑曰因带路的朋友是老人的忘年交，才破例取示之。价殊不廉的言外之意可想而知。
    打开木箱后只见几个层层报纸包裹得无比严实的纸包。。。
    两小时中惊叹连连，名刊佳刻，钞校荟粹，夺人目睛。朋友阅书肆二十年有余，仍称善不已。老人自四十年代末始藏书，走的是传统路线，所藏精品几乎部部有来头，尤以几种海宁蒋家衍芬草堂旧藏最可称道。
    本文介绍的是经清初钱谦益、清末翁之廉递藏的明嘉靖刻唐人文集，系老人建国初购于沪上。
    《杨炯集》嘉靖中江都黄埻东壁图书府刻十二家唐诗本，永嘉张逊业校正，白绵纸，上下两卷原装一册全。半叶九行十九字，双鱼尾，字大悦目，系著名的明刻唐人别集善本。上下卷首右下方钤“谦益”白文小印，书尾护叶左下钤“翁之廉”白文方印，《中国藏书家印鉴》、《常熟藏书家印鉴录》皆未收。
    钱谦益（1582--1664）字受之，号牧斋，又号蒙叟，江苏常熟人。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入清以礼部侍郎管秘书院事，充明史馆副总裁。藏书之富，几埒内府。
    翁之廉（1882--1919）字景之。江苏常熟人。翁斌孙次子，嗣翁曾翰，既为翁同和第四代孙。翁同和虽是状元及第，帝王师表，但一生未育子女，遂将翁同爵的幼子翁曾翰作为嗣子。但曾翰早逝，所遗一子安孙，体弱多病，也不幸早逝，后又拟斌孙次子翁之廉为安孙后，之廉为翁万戈的伯父。之廉无后，又以之喜的儿子兴庆承嗣之廉。翁兴庆即是六年前将翁氏藏书售归上海图书馆的翁万戈先生。此书可谓翁氏藏书的“漏网之鱼”，当然其价值与售归上图是精品是无法比拟的，虽然书中没有钱氏与翁氏的题跋校勘文字，但三百多年前绛云火后，牧斋藏书所余无几，放在今日也算难得了。
著录情况：
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三十九。题记中言：“天一阁书目有其书”“朱竹垞曝书亭集部间收其零种似明末已见重于词坛矣”。丁氏为清末四大藏书家，《善本书室藏书志》收录标准甚高，由此亦可见是书向为藏书家所重。是书卷下尾叶，有同阅者姓名，丁丙以“半皆杭人盖当时刊板于杭州也”而定为杭州刻本。《嘉业堂藏书志》与《明代版本图录》皆沿袭此说。
刘承干《嘉业堂藏书志》总集类。嘉业堂藏此书零种四种，止四家，尚短八家，缪荃孙目之为《唐四杰集》，并称：“逊业为张孚敬之子，所见本必佳，当时杭州刊本。莫氏藏之，读书人不计全与缺也。”
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与顾廷龙《明代版本图录》著录。《明代版本图录》所收书影为《王摩诘集》，题为“二卷二册”，可知已非原装。
至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与郑振铎《西谛书跋》时所收的就只有明万历间的重刻本了。《西谛书跋》跋“杨一统万历重刻唐十二名家诗”有云：“而合刻初盛唐诗十二家者,有嘉靖壬子永嘉张逊业本,有晋安郑能本,余皆未见。此本题为“重刻”,却未说明系复刊何家者。”
当然，作为公藏权威的《中国善本古籍书目》和台湾的《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也有著录，国外则日本的东洋文化研究所有藏，但如美国哈佛燕京图书馆与加州伯克莱东亚图书馆就只藏有许自昌的重刻本了。
此书于明代即享重名，嘉靖书成后有万历间的杨一统本、许自昌霏玉轩本、郑能琅缳斋本和任应皋本四种重刻本，许自昌霏玉轩重刻本流传较广，为人所熟知。

艾殊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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