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瑞学术论文选

南方朔

王兴瑞学术论文选

    收到《王兴瑞学术论文选》（“海南风丛书”，王春煜、庞业明编选，长征出版社2007年10月版，海南师范大学印刷厂印刷1000册，定价34元，大16开，335页）。
    王兴瑞（1912-1977）是海南省乐会县（今琼海市）中原镇仙寨村人，1929-1938年在中山大学读历史学本科和人类学硕士。曾任中山大学、上海大夏大学、珠海大学教授，广雅中学校长。1940年代后半期曾任国民党中央党部专门委员、国民党广州市党部执委等职，并任国民党元老邹鲁的秘书，并协助邹鲁写过《中国国民党史稿》。解放以后被边缘化，1956年调往广东雷州师范专科学校，直到1977年辞世。对于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海南籍学者来说，出版他的学术著作是应该的。
   《王兴瑞学术论文选》中的内容分三辑。第一辑为《冼夫人与冯氏家族》一书，是王兴瑞1962年在雷州师专期间写的，1984年中华书局出版。第二辑为“海南岛简史与民俗”，共7篇文章。第三辑为“海南岛黎、苗族考”，收录12篇文章，第4辑为“其它”杂项，共4篇材料，包括王兴瑞本人的2篇文章，后人整理的2篇参考书目和著作目录。因此，这四辑内容分别为历史著作和人类学著作，正好与王兴瑞所学的专业一致。但除了第一辑内容以及第二辑中的“海南岛古代交通史略”（1952年）和“海南简史”（1958年）外，其它都写于1949年解放以前。
    粗看一遍，觉得《冼夫人与冯氏家族》最有价值，其它文章都算不得严肃认真的学术著作。这可能与当时的整体学术进展有关，我们看到那时候很多讨论海南岛历史、民俗的文章，都跟王兴瑞差不多。因此德国人史图博（Hans Stübel）1937年出版的《海南岛民俗志》（Die Li Stämme der Insel Hainan: Ein Bietrag zur Volkskunde Südchinas, Berlin: Klinkhardt & Biermann, 1937）成了划时代的著作，可见当时国人对海南岛研究的浅陋。王兴瑞的著作也是多考据，少调查，纸上得来终觉浅，对于人类学，没有深入细致的田野调查，单凭查考古代有限而且漏洞百出的文献资料，无非是个抄手，学术价值不会有多大。
    《冼夫人与冯氏家族》一书，有关冯家在海南岛的情况语焉不详，也是个缺憾。我近两年调查岛北的临高语，越来越觉得临高人古代岭南的所谓“俚人”的后裔，也就是冼夫人所在的民族。朋友张兴吉教授认为，海南岛传说中冼夫人后人来海南岛之说，都是伪托，文献证据不足。就我目前调查掌握的语言材料，我认为语言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此书第二辑中“琼崖岛民俗志”一篇（与岑家梧合作），虽然不是严谨认真的民俗学调查报告，但也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如“特殊生活”一节中的“吸鸦片”段说：
    “闻诸父老云：数十年前，乡人视吸鸦片为无上光荣之事，世宦之家，长岭子弟学吸，已养成大家风度，迨后家道中坠，烟癖已深，骑虎势成，欲罢不能，于是乃私辟烟室，招纳村中烟客，此辈每当更深阑静，油灯如豆，辄屈膝对卧，含烟吐雾，精神百倍，侃侃而谈，大至国家大事，小至私人秘闻，莫不论及，或激昂，或悲慨，几如世界事无巨细，一经烟榻会议，辄可待韧而解者。鸦片之害，耗材残体，故普通家庭，皆深恶痛绝之，然至今中上之家，每当喜节大庆，尚有用鸦片款待上宾者。”
    这段描述非常生动，也让我想起上半年读过的美国长老会牧师香便文（B. C. Henry, 1850-1901）在《岭南》（Ling-Nam, 1886）一书中的记录。香便文记述了他们于1882年穿越海南岛时，岛北汉人以及部分临高人吸食鸦片的盛况。黎人无钱吸鸦片，因此身体健康得多。因此，他和美籍丹麦人传教士冶基善（Carl C. Jeremiassen,1847-1901）一路上治病救人，治的主要是鸦片吸食区汉人的病，每到一处，他们的住处被围得人山人海，走都走不开，以致耽误了行程，最后一处甚至是老板娘动粗才协助他们离开。王兴瑞的描述印证了香便文的记录，但也让人对国人的愚昧唏嘘不已，痛恨英国鸦片贩子的罪恶！
    可气的是这书印刷错误非常多，令人防不胜防，不知道引用的文献资料错误会有多少，非得核对才敢作为王兴瑞的论据往下看。书中为数本来就不多的外文，几乎错了十分之七八，简直过分！真不知道王春煜、庞业明两位编者是怎么当的！校对的黄光全老师又是干什么吃的，白拿钱不干活还是钱太少不干好活！花了这么多功夫，出了一本印刷错误百出的“学术著作”，简直就是粗制滥造！如何对得起已逝的先人，又如何对得起买书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