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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论明清之际的时事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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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5 09: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论明清之际的时事剧


摘要:时事剧是以现时的重大政治事件为题材的戏剧作品,它具有时效性、轰动性、真实性等艺术特点,是明清之际动荡社会的特殊产物。
关键字:明清之际;时事剧;时效性;轰动性;真实性

Discussion on Current-events Drama in Period between Ming and Qing Dynasty

Abstract: current-events drama is a kind of drama which uses current important political events as its materials. Its main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are timeliness, explosiveness, factuality. Current-events drama is the special product of turbulent situation in period between Ming and Qing Dynasty.
Key words: in period between Ming and Qing Dynasty; current-events drama; timeliness; explosiveness; factuality

在明清之际,出现了一批专门描写当时社会重大事件的戏剧作品,称之为“时事剧”。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时事剧的认识日渐深入,时事剧的研究也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但是究竟什么样的戏剧作品才能称之为时事剧呢,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本文拟从其名称考证入手,进而归纳时事剧的特点,以其对之有较为全面的认识。

虽然近年来,对这种以现时的社会重大事件为题材的戏剧作品多称之为时事剧。但是仍旧存在一些问题,首先是不承认时事剧这一分类,而将之归为历史剧[1](60页)的一类;其次是名称的混乱,有称为“现代剧”[2]的,又有称为“时事新剧”[3]的。本文以为,归类的不明确将直接影响到对其在戏剧史上作用的清晰认识;而名称的不统一,则会带来研究上的障碍。本文试对这个问题解决,以求方家指正。
“时事”一词最早出现与上古。据《辞源》解释,其主要意义有:第一指适合天时之事,多指农工之事。如《呂氏春秋•上农》:“時事不共,是謂大凶。”《周礼•地官•遂师》:“巡其稼樯,而移用其民,以救其时也。”《荀子•王制》:“论百工,牢时事,辨功苦,尚完制……”第二是指诸侯、士大夫对帝王的四时贡职。如《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无他事。”随着历史的发展,时间的推移,其意义也有了新的变化。一是指当时之事。如《史记•六国年表》:“余于是因《秦记》,踵《春秋》之后,起周元王,表六国时事,迄二世。”[4](687页)韩愈《答刘秀才论史书》:“左丘明纪春秋时事以失明。”[5]二是指现在的情况,特别是国政大事。如苏舜钦《有客》:“有客论时事,相看各惨然。”李白《嘲鲁儒》:“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现在的《语言大典》也将之释为:“时事(current events),最近期间的国内外大事。”可见“时事”从古至今最常用的意思就是指称国家大事,而从目前现存的时事剧作品来看,它们所描写的都是与国家休戚与共的大事件,如天启年间的反对魏忠贤阉党的斗争,如明末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和市民运动、崇祯皇帝自缢煤山,还有清兵的入侵等等。而且这些表现时事题材的戏剧作品,在当时也被戏剧作家和戏剧理论家以时事的名称称呼。如祁彪佳评陈开泰的《冰山记》:“传时事而不牵蔓。”[6](108页)卓人月评袁于令的《玉符记》:“直陈崔魏事”,是“愤时事而立言者。”[7](171页)所以以“时事剧”称之,是符合其题材特点的,同时也可以明显的区别于其他题材的戏剧作品。
关于将时事剧并入历史剧这一类中这个问题,本文以为,时事剧是与历史剧截然不同的,历史剧取材于历史故事中,而时事剧则是取材于眼前正在发生的或刚刚结束的事件,虽然这些事件在我们今天看来已经成为历史。我们知道研究古代文学,要回归作品的时代,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认识作品。回归作品的年代,我们就会发现,这些时事剧在明清之际所产生的影响是多么的巨大。所以本文以为,时事剧不是历史剧,时事剧所产生的社会影响远大于历史剧。
综观现存的时事剧作品,可以归纳出时事剧具有以下特点:第一、作品的内容是表现社会上刚刚结束或正在发生的事情,具有时效性;第二、所表现的事件多为政治大事,能广泛引起人们的关注,具有轰动性;第三,真实的反映事件的过程,有的甚至可以弥补史传记载的不足,具有真实性。试分论之。

时事剧是描写眼前刚刚结束或正在发生的事件,于社会现实具有紧密的联系。时事剧作者总是尽可能快的把事件搬上舞台。譬如《鸣凤记》,“相传《鸣凤记》传奇,弇州门人作,唯‘法场’一折是弇州自填。词初成时,命优人演之,邀县令同观,令变色起谢,欲亟去。弇州徐出邸抄示之曰:‘嵩父子已败矣。’乃终宴。”[8](203页)这就是说《鸣凤记》创作于严嵩倒台的当年。虽然这是传说,不一定准确,但至少也说明了《鸣凤记》和现实的紧密联系。另外袁于令的《瑞玉记》也是创作于魏忠贤刚倒台之际,为了赶演出“甫脱稿,即令优伶唱演。”而上演之日,李太监尚少一段引子,“袁笑曰:‘几忘之!’即索笔书〖卜算子〗云……”而这本戏的主角之一毛一鹭,听说这本戏是描写他与织局太监李实构陷周顺昌的,立即“持厚币请人求袁改易,袁易一鹭为‘春锄’。” [9] (131页)这些材料都说明时事剧与现实的紧密关系,时效性是时事剧的主要特征之一。但是,我们不能以今天时效性的标准来判定古代的时效性。两者具有相当大的差距。
明清之际虽然已经处于封建社会的末期,但是其信息传播的手段还是相当的原始。口头传播仍旧是信息传播的重要途径。除此以外来自京城的邸报,也是获得信息特别是国家大事的重要途径。但是邸报并不像今天的报纸随手可以得到,它的传播仍有很多限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譬如上文的那个县令,他就没有看到刊登“嵩父子已败矣”消息的邸报。而一般人要看邸报,可能就如《金瓶梅》中所描写的那样:西门庆“叫了吴主管来,与了他五两银子,教他连夜往县中孔目房中,抄录一张东京行下来的文书邸报。”另外邸报在层层下达的时候,内容也会相应的受到某种程度的删节和筛选。顾炎武在《三朝纪事阙文序》中说道:“然吴中报比京师报仅得十五,亦未全抄,……”[10](214页)顾炎武的意思是说,吴中的邸报,不但内容比京城的少一半,而且都没有全抄。另外古代信息的传播还有严重的滞后性。
目前所知,有很多时事剧的作者都是依据邸报进行创作的,如《息宰河》第一出《教忠》出末评云:“人谓其熟史学,我谓其熟邸报。”《磨忠记》:“剧据邸报笔记,并采民间传闻。” [11]那么我们可以想象,时事剧的作者在获得消息之后,搜集相关的资料会耗去大量的时间。因为信息传播的滞后,搜集资料的困难,一部分时事剧的问世时间可能距离事件的发生已有一段时间。但即使如此,仍然属于时事范畴,因为很多人仍旧不知道这个事件。本文以为,只要作者与事件的发生处于同一个时代,就可以算为时事剧。

时事剧的第二个特点是具有轰动性。从现存的时事剧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些作品多以重大的政治事件为题材。如上文提到的反阉斗争,农民起义,清军入侵等等,基本上明清之际的重大政治事件,时事剧都有所反映。本文以为,时事剧的这种轰动性,除了作者对题材的选择外,也是当时人民群众的要求。
中国古代的百姓,一直都有“肉食者谋之,有何间焉”的传统,不关心国家大事,而统治者也不愿处于被统治地位的老百姓关注国家大事,从而达到:“使民无知无欲”的目的,以便更好的维护其统治。但是到了明代末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不断壮大,市民意识也逐渐提高。而且在加上明末动荡的社会,使他们不得不关心国家大事。譬如天启年间。魏忠贤的擅权专政几乎影响到了社会上的每一个人:“自家(魏忠贤本文注)受了司礼监,蒙圣恩差我掌管东厂,被我吩咐了番子去外面察访,日日打听事情进来,有议论者被我坐他大罪,用立枷枷死,因此人人惧怕。”(《喜逢春•庭辩》而天启年间,为抗议阉党逮捕周顺昌、黄尊素,而先后发动了“苏州民变”、“常州民变”。在崇祯初年,扫除阉党的过程中,阉党成员顾秉谦几经弹劾都安然无恙,仍旧在老家昆山逍遥。当地百姓闻之怒不可遏,终于爆发了火烧顾府的民众暴动。正是对阉党的刻骨仇恨,所以以表现反阉斗争的时事剧一经上演,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张岱记载《冰山记》演出的场景:“城隍庙扬台,观者数万人,台址鳞比,挤至大门外。”观众在观看过程中“嚣呼跳蹴,汹汹崩屋。”[12](150页)这表明,处于底层的大众对这些影响巨大的国家大事,是十分关注的,他们希望能在时事剧中了解事件的过程和真相。
在当时,除了这些描写国家政治大事的时事剧外,还有很多表现当时社会现实的戏剧作品。如冯梦龙的《双雄记》,《曲海总目提要》评之曰:“丹三木之事,万历庚子辛丑实有之,是记感愤而作,……按冯梦龙,崇祯间人,去丹三木事未远。而原作者又在梦龙先,当是目击时事而为此记者。”[13](188页)由此可知《双雄记》也是以“时事”事件为题材的。但是本文以为,时事剧轰动性的背后寄寓着新闻传播的目的。时事剧在抒发感情、反映时代呼声的同时,能让更多的人了解事件的真相,从而达到新闻传播的目的。而向《双雄记》之类的戏剧作品,更多的目的实“警俗”,应当归为社会伦理剧中。所以,只有反映当时轰动性的政治事件的戏剧作品才能成为时事剧,这也与时事即国内外大事的概念相符合。

时事剧是反映现时社会重大事件的戏剧作品。是通过文学的形式来表现社会的内容,从而达到新闻传播的目的,让更多的人了解事件的过程和真相。“而这种形式与内容之间存在这天然的矛盾,艺术需要虚构,但向大众传递社会事件则要真实。”[14](632页)而时事剧的作者则力求真实。郭英德先生在《明清传奇综录》写道:“以曲为史,是时事剧作家的共同的审美追求。”如祁彪佳评王应遴的《清凉扇》云:“此记综核详明,事皆实录。……以此作一代爰书可也,岂在音调内生活。”(48页)李玉也在《清忠谱•谱概》中说道:“清忠谱,词场正史,千载口碑香。”[15](1291页)明确的把《清忠谱》视为正史,要永久流传。《磨忠记》的作者范世彦也在卷首说:“是编也,俱系魏监实录,纵有装点其间,前后相为照应,为共抒天下共愤,如落一出,便觉脉络不相关合,演者勿以寻常视之。”
在一些作家标榜“实录”的同时,也有一些作品与实际不符,而这些作品则会招来大量的批评。如张岱说:“魏珰败,好事者作传奇十数本,多失实。”(150页)(《陶庵梦忆》)祁彪佳评盛于斯的《鸣寃记》:“韵律全疏,传事亦多未核。”(109页)评《请剑记》:“记魏珰事,详核不能过他本。”(77页)评《孤忠记》:“虽不妨翻实为虚,然如此不伦,终涉恶道。”(111页)是否写实是祁彪佳评价的一个重要标准,这在当时也代表了人们普遍的看法。吴伟业也认可《清忠谱》是因为它:“事俱按实,其言亦雅训;虽云填词,目之信史可也。”[16](1791页)
由此可知,真实性是时事剧的一个重要特征。但是我们也应当清醒的看到,过于讲求真实、“实录”必然会损害作品的艺术性,因为时事剧作为戏曲艺术毕竟不是编写史书,更不是新闻稿件,适度的虚构是允许的,更是必要的,否则只会以作品的艺术性为代价,进而影响道作品的流传。只有达到艺术性与真实性的完美结合,时事剧才会有更加强大的影响力和生命力。
总之,时事剧是明清之际特殊时代下的特殊产物。时事剧秉着“实录”的精神,再现了那个动荡的年代。它反映了时代的精神,反映了当时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具有时效性、轰动性、真实性等艺术特征,在当时具有相当的进步意义。它应该在我国的戏剧史乃至整个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1] 孙书磊:《中国古代历史剧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南京), 2004。
[2]黄裳:《鸣凤记》,《读书》,1980年第一期;徐朔方:《历史剧纵横谈》,《剧本》,1980年第三期。
[3] 王永健:《关于〈鸣凤记〉的几个问题》,《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年第三期。
[4] (汉)司马迁:《史记》卷十五,《六国年表序》,中华书局(北京),1959。
[5] (唐)韩愈:《韩昌黎文集校注》,马通伯校注,古典文学出版社(上海),1957。
[6] (明)祁彪佳:《远山堂曲品》,《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六)》,中国戏曲研究院编,中国戏剧出版社(北京),1959。
[7] [8] [9] (清)焦循:《剧说》,《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八)》,中国戏曲研究院编,中国戏剧出版社(北京),1959。
[10] (清)顾炎武:《顾炎武文选文选》,张兵选注评点,钱仲联主编,苏州大学出版社(苏州),2001。
[11] 郭英德:《明清传奇综录》,河北教育出版社(石家庄),1997。
[12] (明)张岱:《陶庵梦忆》,作家出版社(北京),1995。
[13] 《曲海总目提要》卷九,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编,人民文学出版社(北京),1959。
[14] 陈大康:《明代小说史》,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2000。
[15](清)李玉:《李玉戏曲集》,陈古虞,陈多,马圣贵点校,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2004。
[16] (清)吴伟业:《清忠谱序》,《李玉戏曲集》,陈古虞,陈多,马圣贵点校,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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