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曾在昌茂镖局当过多年镖师的杨万清先生讲述,光绪年间,京畿一带有多家镖局,昌茂镖局算是最大的一家。这一行当订有多种严规,镖师不仅要武艺高强,人品端方,还要善于言谈,能说会道,有铺保或是可靠的保证人才能录用。走镖前,保方与被保方要写“文书”,明文规定,丢镖需如数赔偿。昌茂镖局走的多是去承德一带的口外镖,那里有许多皇庄要把皇室“王爷”们的地租押运回来。地租有的是现银,有的是票券,将其分类装进用桐油浸泡过的篓子里,用车拉或牲口驮载,上面都插着一面写有昌茂的小镖旗。万清翁曾把他当年走镖用过的一只镖旗赠我以作留念。旗为丝绸制成,约两柞长,三角形,白地横绣黑色昌茂二字,镶以蓝边,周匝带有黄色穗络,插上长约二尺掸子杆粗细的花纹竹竿。立在一处,远观朗朗人目。堪称中国近代史上留下的一种特殊职业凭证信物。可惜它在文化大革命中葬身于火海。
走镖时,镖师们有的骑着牲口走在前头,称作“顶马”,有的跟在最后称作“殿军”,这是走镖路上最重要的差使;尤其是后者,不光是瞻前,还要时刻顾后。有的坐在车上,走在中间,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行进,称为“走趟子”。所以,每走一次镖,也叫走一次“趟子”。每当走到地势险要或是城镇村庄时,必须下骑下车,挽辔头,扶车辕,大声连喊几声“昌茂镖!”这是礼仪性地报字号,用以表明身份,也含有以壮声势的意思。如果遇到有人劫镖,镖师首先上前,先礼后兵,斜身叉步,两手左下右上抱拳,彬彬有礼地说些客套好话,诸如昌茂镖局结交了天下许多绿林好汉,承蒙朋友们多方面帮助关照,深表感谢……之类的美言善语,实在无可奈何之际,方可动手相搏。杨说,他在多年保镖生涯中,总是化险为夷,从未丢失过一次镖,也总是拿大劳金(高薪水),跑完“趟子”回京到账房拿劳金,还常常额外地得到实物奖品,东西总是最好的花缎面薄底快靴。据杨说,有的镖局暗中跟绿林“通气”,还要对黑线人物多方面应酬,甚至还有暗入京师吃住在镖局。
途中住店时,入出客店大门也总是“走趟子”鱼贯而入,鱼贯而出。“走趟子”的尽吃好的,鱼肉管够,但严格禁酒。夜间须手提“马灯”巡更放哨,手臂须向身旁平行伸直,绝对不能把灯笼提在身前。在屋里如听到外面发生紧急情况,手提椅子或凳子,先将椅凳抛出,随后跳身户外。为的是防人暗袭,只能打着灯笼椅子,打不着身体。睡觉要和衣而卧,头朝床沿,不可朝向窗子,以免户外有人暗算钩住辫子。
走镖使用的器械先是十八般兵器中的枪刀剑棍……至民国初年有了喷撒铁砂粒的“洋炮”,前者逐渐被后者所替代。
万清先生祖籍河北南宫,晚年随其子宝光落户于沈阳大南关音徽半街,以玉石铺卖玉石烟袋嘴谋生。其时,我正就读于奉天大同学院,在此街赁下一间小屋住宿,遂得以拜杨翁为师,同其朝夕相处,长达七八年之久,直至日本投降,沈阳解放前夕,东北大学迁至北平,我随校离沈,始才拜别师尊。 |
发表于 2007-8-6 21:59: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