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札记 一

涤船

明史札记

一

明代海禁史料两条辨疑


《皇明世法录》对“海禁”的描述：“凡将马、牛、军需、铁货、铜钱……私出外境买卖及下海者,杖一百,……物货船车入官。若将人口、军器出境及下海者绞,因而走泄事情者斩,其拘该官司及守把之人,通同夹带,或知而放纵者,与犯人同罪。”《大明律》也有类似记录：户律“舶商匿货”条，规定“凡泛海商舶到岸，即将物货尽实报官抽分”；兵律中“私自出外境及违禁下海”条规定“凡将牛马，丝棉，缎匹……私出外境买卖以及下海者杖一百……物货船并入官。”按：《大明律》系刘维谦所撰，刘氏本传见《明史》卷138列传卷26。书成于洪武六年（1373）。《黄明世法录》系陈仁锡（1581-1636）评纂，陈氏为万历举人，《明史》卷288列传卷175〈文苑四〉有传。今按二书文字虽有异同，然陈书袭用刘书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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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札记 二
明史札记

二

中西海洋观念的差异

西方近代文明特别是商业的蓬勃，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十五、六地理大发现。其实，大约在明朝的时候，中西两方先后尝试了开拓新的海洋航道。但是，由于二者海洋观念的差异，结局却是前者半途而废，后者迎来了海洋的世纪和殖民的时代。西方政治家的海洋观念，可以用维多利亚女王（England's Queen Victoria 1819- 1906）作代表，她申称：“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 《明史》卷332：“欲威制万方，遣使四出招徕。” 而明成祖的观念则迥然不同，《明史》卷304：“自宣德以还，远方时有至者，要不如永乐时，而和亦老且死。 朱棣并且告诫郑和：“遐迩相安无事，共祈天下太平之福”。“彼不为中国患者，决不伐之”。二者海洋观念的差异这样大，结果，各自在海洋霸权上的荣辱得失也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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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札记 三
明史札记

三

明人对于郑和下西洋一事与建文帝关系的推测

近世史家对于郑和下西洋一事曾经有过许多辩论，其中重要的一个观点说郑和下西洋是受了明成祖的密旨，要去探寻建文帝的下落。此说本于《明史•郑和传》：“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踪迹之。”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吴晗的《明初对外政策与郑和下西洋》等也都认为，郑和下西洋除了经济方面因素以外，还带着皇上的秘密使命，这秘密使命就是要寻找建文帝的下落。按：清•张廷玉等的《明史》，傅维鳞的《明书》，万斯同、王鸿绪的《明史稿》，沈德符的《野获编》，赵士哲的《建文年谱》，均持此说。但是，明朝实际上早已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明朱国桢《皇明大政记》卷九：“建文仁弱，帝座一倾，窜入蛮夷中，其何能为，文皇帝岂不见及此。”且郑和曾经七下西洋，其中第一次下西洋是在1406年，距离明成祖继位已经七年，这时候的成祖早已大权在握，稳固了政权，倘若他真的害怕建文帝与他争夺政权，那么他对于建文帝的寻访也应该在即位之初，怎么会等了这么久才生惧怕之心呢？可见，正史之说恐怕也是出于传闻，且是出于清代史家手笔，难免不带好奇的心态，把前朝的传闻说的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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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札记 四
明史札记

四

梁启超论郑和

1904年梁启超在《新民丛报》（卷3第21号）上发表了《祖国大航海家郑和传》一文。这是历史上第一篇研究郑和的论文，也是第一篇将郑和与哥伦布、达伽马进行中西比较的论文，梁启超还是第一位把郑和称为大航海家的人。梁启超先生说：“……及观郑君，则全世界历史上所号称航海伟人，能与并肩者，何其寡也。郑君之初航海，当哥伦布发现亚美利加（美洲之旧称）以前六十余年，当维哥达嘉马（达伽马）发现印度新航路前七十余年。顾何以哥氏、维氏之绩，能使全世界划然开一新纪元。而郑氏之烈，随郑君之以俱逝。则哥伦布之后，有无量数哥仑布，维哥达嘉马以后，有无量数之维哥达嘉马。而我则郑和以后，竟无第二之郑和，噫嘻，是岂郑君之罪也？”梁先生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结合当时洋务运动、维新变化的时局，可以看出先生俨然以郑和自况，希望开创新时代，追赶西方文明的时代精神。然而，郑和之所以能七下西洋，开销无算，是因为得到当政者的支持，而之所以后继无人，是因为中国社会的海洋观念（见札记二）。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中国人的世界观一日不打开，则中国的国门便一日不能打开；中国人的世界观一日打开，则即使不予号召，也自然会有后起之郑和。这一层意思，梁先生当日还没有阐释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