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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韬小说中的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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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22:2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同光间的内忧外患,使小说中平添了许多新鲜事物,由《遁窟谰言》开始,《夜雨秋灯录》、《淞隐漫录》、《淞滨琐话》、《萤窗异草》等书的呼应,传奇小说已经呈现出摆脱志怪的趋势[1]。这些传奇虽然仍以聊斋为样板,但渐渐不需要狐鬼的情节模式,多描写人世间的爱情和婚姻故事。鲁迅所说的“狐鬼渐稀而粉黛盛矣”[2],成为这一时期兴趣转移的大势。王韬则成为这一时期文言小说家中的翘楚。
王韬19初到上海,就觉得“气象顿异,从舟中遥望之,烟水苍茫,帆樯历乱。浦滨一带,率皆西人舍宇,楼阁峥嵘,缥缈云外,飞甍画栋,碧槛珠帘。此中有人,呼之欲出。[3]”一派纸醉金迷的烟花景象。当时便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风俗鄙陋,海氛其恶, 非可久据”,“读书子弟亦皆俗氛满面, 绝无深识远虑可兴谈者[4]”作为刚刚中举的士人,他还保持着儒生的矜持与不屑,但不久便浸染沪上风气,堕入青楼梦乡,初步形成他的“风流才子”的性情,后入墨海书馆以后,五光十色、充斥着香艳气息的上海使王韬与妓女的来往更加密切。王韬本人的经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素材。1960年,他写了《海陬冶游录》专门记述上海妓女的情况,1979年又写了《花国剧览》,仍然是追忆上海诸妓女的往事。在《淞滨琐话》、《淞隐漫录》、《遁窟谰言》这三部文言小说中,更有大量描写妓女与押妓的作品。这与当时盛行的狭邪小说,如《青楼梦》、《花月痕》等有着共同的土壤,即和当时整个的社会文化环境有关。清朝自乾隆以后,政府对狎妓之禁的松弛,使得各大都市都有遍布城隅的秦楼楚馆,文人出人妓院是很平常的事,因此反映妓女的笔记、杂记日渐增多,如珠泉居士的《续板桥杂记》、《雪鸿小记》,捧花生的《秦淮画舫录》,许豫的《白门新柳记》,西溪山人的《吴门画舫录》,二石生(姚燮)的《十州春语》,蜀西樵也的《燕台花事录》,支机生的《珠江名花小传》等,这些作品反映了南京、扬州,苏州、宁波、北京、广州的妓女生活。王韬晚年所居的上海更是妓院云集,据记载,同光年间这里的烟馆、妓院超过千家,王韬自述说:“沪上为繁华渊蔽,城外环马场一带,杰阁层楼,连蔑接栋,莫不春藏杨柳之家,人闲批把之院。每至夕照将沉,晚妆甫罢,车流水,马游龙,以遨游乎申园之间。逮乎灯火星繁,笙歌雷沸,酒肴浓于雾沛,庸兰溢而香靠。当此时也,其乐何极,于中绮罗结队,粉黛成云,莫不尽态极妍,逞娇斗媚。皆目以为姿堪绝世,笑可倾城。盖楼指记之,其拔艳帜而饮芳名者,固不知其凡几矣。[5]”这样的社会生活和文人风尚自然影响到文学创作。
王韬的代表作《淞滨琐话》多半篇幅都是为妓女立传,《画船记艳》、《谈艳上中下》、《记沪上在籍脱籍诸校书》、《红豆蔻轩薄幸诗上中下》、《东瀛艳谱上下》、《燕台评春录上下》、《珠江花舫记》《瑶台小咏上中下》都是当时流行的品芳记艳之作,写他们的悲欢离合,明显映射出文人的赏玩心理,书中也有一部分写花妖鬼狐的故事,如《药娘》《箫仙》等,但与其笔下的女校书似乎没有多大区别,多数仙狐魅女都给人一种妓女从良或沦落风尘的感觉,没有了聊斋式的灵异迷人。从狐鬼到妓女,从寓言到记艳,从理想到现实,这些转变耐人寻味。
这类纪实的作品多是简单地记叙每一个妓女的姓名、相貌、性情、身世、专长以及作者对她们的点评,不过在具体写法上亦大同小异,对各个妓女的描述有详有略,有贬有褒,有同情有玩弄,不一而足。这类评点文字无非是“环肥燕瘦,能诗善赋”之类的香软艳词,在文学上价值不高,但他所记的人物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可补正史之阙。比如《谈艳上》中提到光绪戊子年夏季花榜,“恐其挂一漏万”,故补叙之。据《清稗类钞娼妓类》中记载:
光绪戊子夏季,上海又有花榜,凡十六人。其第一曰文波楼主姚蓉初,入座留香,当筵顾影,艳如桃李,烂比云霞,以色胜。第二曰忏素盦主张素云,艳态迷离,神光离合,丰肌雪腻,媚眼星攒,以态胜。第三曰小广寒宫仙子陆月舫,体比梅肥,气同兰馥,端庄流丽,幽逸风流,以静胜。第四曰媚春楼主朱素兰,半面兜情,双眉起秀,明眸送媚,憨态消狂,以态胜。第五曰兰苕馆主吕翠兰,粉面呈妍,清矑流盼,珠光四映,玉色遥参,以色胜。第六曰语红楼主王月红,丽如月朗,妍比花鲜,貌似珠圆,肌同玉润,以色胜。第七曰韵珠楼主张善贞,逸响凌云,妍姿瘦月,歌筵荡气,梦枕销魂,以度胜。第八曰绛跗仙馆主林黛玉,蓄意缠绵,含情绵邈,嫣然一笑,神在个中,以韵胜。第九曰湘春馆主胡月娥,粉装玉琢,雪媚花妍,鼻准堆琼,眉峰横翠,以色胜。第十曰兰语楼李秀贞,以贞存心,其秀在骨,态浓意远,语媚音娇,以情胜。第十一曰琼蕤阁主张月娥,薄嗔含娇,蓄情寄笑,桃花酿色,兰蕋流芬,以情胜。第十二曰绮霞阁主唐红玉,容比月圆,视同姻媚,唐环汉合,大玉明珠,以丰胜。第十三曰环碧楼主杨翠芬,秀外慧中,丰硕秀整,号肉屏风,称大体双,以艳胜。第十四曰涵碧楼主林湘君,腰细杨柳,脸媚芙蓉,秋水凝愁,远山蹙黛,以态胜。第十五曰飞云阁主姚雪鸿,宜笑宜颦,若近若远,意藏于静,神注于娇,以媚胜。第十六曰凝秋榭主朱素芳,素面呈娇,纤躯逞媚,婀娜流利,竟体芳兰,以娟胜。
《谈艳中》又记叙了上海妓女的十大帮派:苏帮、宁帮、扬州帮、金陵帮、湖州帮、湖北帮、江西帮等,并分别谈论了各个帮派的特点及其档次,这在《清稗类钞 娼妓类》中也有所提及。《东瀛艳谱上下》介绍了日本东京妓女、妓院的情况,柳桥的地理概况、市容市貌、妓女特点、待客之道等,非常详尽,对研究国内外妓女生活史有很大帮助。
在这些客观实录里,常常可以见到作者的影子。他化身天南遁叟、蘅华馆主游走于群花之中,捧红姚蓉初,提携陆月舫,俨然风流教主,花界领袖。妓女们自然对他情有独钟,格外垂青,如《画船记艳》中绣云、韵芬“二姝皆昵就叟,韵芬属意尤甚。柔情婉娈,犹如飞燕之依人。”《红豆蔻轩薄幸诗上》中的阿娜在众多的客人中“独昵就予。杯盘间错,色授魂与,情殷意挚,几乎颠倒不能自持。”从而引起其他客人争风吃醋“陆忽起相争,至欲拔罗虬之刃”。《二十四花史》中的褚金福也并不因作者是一介贫士而不屑,反而一见之下“即垂青眼,喜与余谈诗,每至月余斗犹不倦,虽招者红笺纷至,弗顾也。[6]”现实中的困顿与失意在妓女的臂弯中得到补偿。
这些作品在风流倜傥的同时,也表达了风流云散,美人不常在的今昔之感,抒发了对美好事物的追忆。《谈艳上》中作者借花谱自发感慨:“余自道光末季,以迄于今,身历花丛凡四十年,其间岂无盛衰之感!而以今证昔,觉欢场之非故,花样之重新,殊令人望古遥集,慨想低徊而不能置焉。顾曲无人,红乐绝响,知音谁是,蓝本已亡,磋乎!此曲已成《广陵散》矣。”,将美人与名士的升沉命运联系到一起。《记沪上在籍脱籍诸校书》中作者感叹说:“自余相识诸词媛,风流云散,天各一方。虽幸东风之有主,而深磋北里之空群,殊令人不无今昔之感矣。兹观昔年花榜中人 ,不禁感慨系之。”《红豆范轩薄幸诗》(上)慨叹美人不再:“呜呼!烟云世界,变灭须臾,蜃蛤楼台,消亡顷刻,天下事皆作如是观。”在当时波诡云谲的时代背景下,像王韬这类空有雄才却报国无门,委身报关潦倒落魄的士子,很容易产生美人沦落、名士飘零之感,所以这类狎妓之作大多在对灯红绿、追逐声色之后流露出一种颓废消极的情绪。但是,作者在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完全认同这种生活状态,他并没有与那些漂客、妓女、那些色情的气息真正融为一体,他不过是为了排遣内心的苦闷与仿徨,为了消解壮志难酬的悲哀[7]。在《二十四花史》中王韬把自己的真实心态阐述的非常详细;“天南遁叟曰:当庚申辛酉间,江浙沦陷,凡士女之自远近至者,群萃于沪读一隅。重开香国,再辟花丛,其在城中者,亦复舍彼而趋此,由南而徙北,弹指楼台,几同蜃蛤;塞空世界,尽是琉璃。嗟红粉之情迷,觉金银之气溢。吁!其盛矣!余于其时虽亦谈北里之风月,访南部之烟花,逐队随行,寻芳买笑,然而闲情徒寄,绮憾难平,方且欲绝温峤之裾,著祖逖之鞭,击渡江之揖,挥回日之戈,投笔从戎,上马杀贼。所志未遂,弥怀郁伊,此所以散弥天之花雨,如坐摩登;聆遍地之笙歌,如参梵呗。犹浮云之过太虚,无痕可迹;若止水之印明月,澈底皆澄。文字之障,概从屏弃已。在昔蛾眉谣诼,同是伤心。而今马齿衰残,不堪回首。五千里外,老友书来,熏香百回,摄具再拜,展读未终,不觉悲从中来,欷歔弗置。即此一编之艳志,足补我二十载之绮游矣!”可见王韬置身于烟花丛中,一方面是郁怀难抒、壮志难酬所致,一方面是情思游离,并无真正狎妓的心情,更不曾体验到嫖妓的快感,一切的歌舞升平、繁华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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